“是什么？”眼见许仵作又卡住了，李政皱眉问道，看着许仵作犹犹豫豫的样子，他的眼底闪烁着寒光。
“是，是吊死的。”许仵作迟疑着说道。
杨氏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嘲讽地看了竹悠一眼，冷笑道：“人本就是投缳的，自然是吊死的，九王妃，你又来故弄玄虚了！哼，简直可笑至极！”
竹悠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她身边那丫鬟的身上。她清冷的目光一寸寸地从那丫鬟身上扫过，让那丫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似的，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领子。
等到竹悠的目光对上了那丫鬟的眼睛的时候，丫鬟有些不安地看到，竹悠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叫做了然的东西。
然而，等到丫鬟想要再去探究什么的时候，竹悠却已经转过了头了。
这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的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整个人似乎都不好了。
“灵……你，你说，她那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倩倩，倩倩的死有什么好让她揪着不放的？”杨氏有些惊慌的声音，打断了丫鬟的思绪。
丫鬟飞快地收敛了情绪，低声道：“您只管放心好了，没事的。”
“恩，好，我，我自然是信你的。我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这小贱人，我今日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拉着她垫背的！”杨氏有些癫狂地说道，猛然一把抓住了丫鬟的手。
此刻，她眼底里带着一股子疯魔，眼睛里却浮现了泪水，低声道：“你……你不要怕，若是真的被她查出了什么，我，我会帮你顶下来的。只是，若我不在了，你……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丫鬟愣了愣，看着杨氏眼底的那一丝看透，轻轻地垂下了眼帘，等她再抬起眼帘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浮出泪水和痛楚：“我不会叫你有事的，我来，就是为了帮你。你只管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人伤害你，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她的话音虽然低，但是却那么真诚和痛楚，让杨氏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无论如何，我不会叫你死的。”丫鬟轻轻地说着，白嫩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腕：“姑妈，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了她的这一声姑妈，杨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感动，她咬了咬唇，狠狠地点了点头：“恩，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灵儿扮作丫鬟过来帮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一辈子没儿没女，就只有这么一个侄女儿了。她一直是拿她当女儿疼爱的，今日这一切，本就是她自己的主张，若是真的出了事，她只管一个人抗下就是！
她的灵儿，是这么干净的人儿啊，她怎么能让她的手上，因为她这个姑妈而沾了血？
她想清楚了这些，心中反而更加通透了起来，再看着竹悠的时候，眼底里除了恶毒，就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她们这边交流的时候，许仵作已经被竹悠似笑非笑的沉默逼得快疯了，他整个人都在纠结着，到底怎么做才能够保下自己的小命。
楚封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杨倩倩的尸体，低声问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玄机？”
竹悠点了点头，转头看了楚封崖一眼，只见他靠得自己越发近了，甚至有些亦步亦趋，且眸子里带着些焦躁的情绪，手背上的红色痕迹似乎更加严重了些，又更增添了他几分烦躁。
竹悠不禁愕然，继而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男主得了女主过敏症的感觉，实在是太搞笑了。
“那丫鬟是白灵儿。”竹悠提醒了他一句，眼见他瞬间一副吃了苍蝇似的恶心模样，好笑地想伸手拍拍他的手背，中途果断顿住，收回了手咳嗽了一声，才道：“好好，我速战速决就是。你稍等我片刻。”
楚封崖立刻点头，直到竹悠再一次俯身去验尸，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竹悠对自己的话，竟然听起来竟像是一种安抚小孩儿似的妥协，竟然那么的……宠溺。
他眨了眨眼睛，又忍不住摸了摸鼻翼，耳尖子红红的，心情似乎瞬间就变得愉悦了起来。
门外，墨羽正从门口进来，抬头便看到了楚封崖笑眯眯摸着自己手腕子的样子。
墨羽的表情僵了僵，默默地往后挪了两步，只跟戚染说了话，表示一番外面那些有可能跟杨倩倩接触的丫鬟，以及杨氏安排的人都已经控制住了，这才远远地站在了一旁，坚决不想承认这个满脸傻乐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主子。
这边，许仵作已经彻底不敢说话了。
竹悠索性不理会他，自己伸手指着杨倩倩的脖子，沉声道：“一般情况下，投缳自尽的人，是头往下低着，然后绳子勒住了气管，之后窒息而死。死者会因为窒息而吐出舌头。”
“不错，正是这样。”李政点了点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又想说话的许仵作，眼见他闭嘴，便继续问道：“九王妃这样一说，这杨倩倩看着倒是有些不同。”
竹悠点头，又抬起了杨倩倩的肩膀，只见她的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朝着后背的方向扭曲着。
她道：“而吊死的人，则由于身体的拽拉，绳子的顿力，而导致脖子后仰，造成胫骨折断而死。大人只需看一下杨倩倩的胫骨，就知道，她并不是投缳自尽，而是，被人用绳索套住了脖颈，然后拉上了房梁！”
她抬头看向了杨氏：“她是吊死的，却是被人吊死的。”
杨氏被竹悠看得一个激灵，却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这是为了要脱罪，竟敢胡言乱语了。”
竹悠呵呵了一声，不语，只低头掰开了杨倩倩的手，只见她指甲缝里残存着一些血迹，而手指间，也带着一些细细的血痕，像是被什么丝线状的东西拉扯出来的。
“这是什么？”李政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想起来刚刚的那个红色的丝线，问道：“刚刚让你下去查问，可问出了这红色的丝线是什么了吗？”
那站在一旁的衙役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道：“住持说，那丝线像是缝制僧衣的麻布丝线。”
“僧衣？”李政微微一怔。僧衣不是以灰白色为主么？什么竟然有了红色了？“李政皱眉。
“卑职因为疑惑，便多问了一句，那住持说，这跟丝线，的确是跟那僧衣上的棉麻丝线同一个材质，只是颜色不一样。属下心中疑惑，一闻之下，便觉察出了不对，原来，那丝线之所以成了红色，是被血给染红了。”
衙役说完，将已经准备好的僧衣，还有刚刚那根红色的丝线都呈了上来。
李政验看一番之后，果然发现，这丝线，竟然真是僧衣上的。而对比一番之后，便不难看出，杨倩倩手心里被扯出来的血色丝线状痕迹，也是被这些丝线拉扯出来的。
“这……”李政惊疑不定：“难不成是寺中的尼姑作案不成？”
“这实在并不难猜。”竹悠轻扯嘴角，缓缓地道：“杨倩倩既然没有受伤，那么，这血，必然是那穿了僧衣的人。而杨倩倩既然支开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与那个穿僧衣的人见面，那么，自然说明，她认识这个人。”
她看向了杨氏，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荣国公夫人，说不定就认识这么一个受了伤，又跟杨倩倩十分熟悉的人呢。”
杨氏愣了愣，倏地抓紧了握着白灵儿的手，心中的恐惧，一瞬间就快要把她溺毙了！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失去自己最珍惜的东西。
曾经有人说过，就算是人渣，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恶毒如同杨氏和南宫豪，对白灵儿，却是真正掏心掏肺的好。
竹悠看着杨氏那惊恐至极的模样，看着她下意识地将白灵儿往自己身后挪动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或许，如果顾素素没有死的话，那么，本尊也不会走上绝路吧。如果当年她的母亲没有死的话，她应该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杨氏冷笑着，声音里透着尖锐：“你真是够了，难道你是想说，是我趁机去杀了倩倩吗？可笑，当时我们都被你堵在了这个屋子里，我要怎么出去？！”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更高了几分，因为她清楚地察觉到大多数的时候，竹悠的目光并非是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她身后的白灵儿身上！
这个认知，让她心惊胆战。
这个小贱人，她，她难道想害了灵儿不成吗？！
杨氏的心中一紧，想到竹悠刚刚说的血迹，心中惊惶至极。
灵儿的确是受伤了，那血，十有八九真的是她的！且，杨倩倩那贱人指甲里竟然有伤口，难道，难道竟然将灵儿抓伤了吗？
这一切一切的想法，让杨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几乎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