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这床吧，嫂子身上那床用的时日太久了些。”
秦五丫微微蹙眉，张氏身上的那床被子上都快被血迹浸透，最容易滋生细菌，这些细菌若是碰到身体强健的人或还好些，可依照张氏现在的情况却足以雪上加霜了。
“姑娘说的是。”
王婆子从前在大户人家伺候过人，也知道怎么照顾产妇，不由点了点头劝慰道：
“娘子还病着呢，用干净的被褥好些，这床旧的等每日我去洗过晒了，也能替换着用。”
“不不用劳烦您。”林氏见王婆子身上穿的整齐，再捏了捏自己衣摆处补了两三遭的旧补丁，不自觉的又局促了几分：
“明儿个我会去替桂芳她洗了。”
“看老夫人这话说的。”王婆子笑了笑：“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就成了。”
说罢王婆子又看向秦五丫：“姑娘，我去给当家的回个话？”
“嗯。”秦五丫点头，想了想又道：
“顺道去看看镇上还有没有医馆开着，若是有先请个大夫来。”
“成。”
王婆子应声退出了屋子，临转身时不自觉的看了看林氏和秦大山。随即却低低一笑，秦姑娘的娘家人来了，当家的这趟可非得再走一次不可。
“娘，二哥。你们且在这里照看二嫂和小宝，我去给你们做饭。”
说罢，秦五丫也没等林氏应声便出门王外院的小厨房走去。
忙活了一下午，眼下天都黑透了，再不做饭，今儿个晚上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可不都得饿肚子。
“竟然还有一方肉，看着倒还是新鲜的。”
看着案台一侧已经清洗干净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新鲜蔬菜和一方连着骨头的瘦肉，秦五丫眯了眯眼，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许久没有自己动手做饭，是真有些手痒了。
从云州府回到镇上两日秦五丫一直没有机会进小厨房来，一是也确实忙的脚不沾地，二却是王婆子从进宅院开始就大有把整个厨房承包了的意思。
瞧着案台上的架势，若是王婆子着急去给张山回话，只怕今儿个也轮不到秦五丫动手。
扫了一眼案台上，见上头有三株白菘，一篮子芸豆，一方老豆腐和有两节粉山药。山药性温，若和排骨熬煮了，在秋日里是最滋补不过的。
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擦黑，自然做不得费功夫的试吃。
秦五丫只是略略思索了一下边，便将那方肉分作了两块。大的还连着骨头，秦五丫拿刀背稍稍拍了两下，随后撒上酱油，糖，黄酒，姜丝和极少葱蒜炖煮着。
这肉是江浙地区常有的做法，若是想炖的好吃入口则得用文火瞒熬，不过今日秦五丫赶着时间，则直接上在灶头多添了柴火了将火烧的极旺，好在因着锅内的黄酒加了不少，只要注意着点倒也不怕把肉顿柴了。
至于小一点的这块则被秦五丫切丝撒上素油就着白菘清炒了一盘，几株白菘一看就是今儿个才从地里头挖出来的，茎叶汁水饱满，只是简单的清炒一些，便显得十分清爽脆甜。
那篮子芸豆已经被王婆子修剪成了一段段，也不用秦五丫费事，如白菘一样清炒了就成。
倒是那方老豆腐还要费些功夫。锅子里依旧炖了肉，想要在把这豆腐做红烧显然不成，想了想秦五丫干脆将这放老豆腐切厚长方片，烧热锅子再撒上猪板油，将切好的豆腐方片入锅煎制，待两面都煎的金黄酥香时再撒上细盐就可以出锅了。
这样煎出来的豆腐不但外表酥且一口咬进去又水嫩爽滑，虽没有过多的调味品，只单单就着细盐却足以把豆腐最好的滋味给调出来。
当然这是针对于口味清淡的人来说的，若是口味重一些的则可以另在上头浇上汤汁。
秦五丫现在自然不会有功夫再熬汤汁，不过待等下酱烧的大排出锅后，多的是香浓的酱汁可以用来撒在豆腐上头。
一下子烧了四个菜，若是只是平日里她和王婆子两个人吃自然是足够的。可今日人却有些多，张氏还在床榻上自然不算，不过就林氏，秦大山自己和王婆子就有四人，王婆子去给张山回话，说准备张山等下也回来，秦五丫不得不备着。这下就有五个人了，五个人四个菜显然有些不够吃。
秦五丫倒是不嫌累，多做几个菜原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可无奈案台上可就剩下了两节粉山药了，若是脆山药她倒是还能剩余的白菘一起过油热炒一盘，可粉山药却有些麻烦了。
“都这个时辰，也没旁的去处可以找了菜肉来。”
想了想秦五丫便干脆去厨房边上的小出场是内，翻出了一些川贝、枸杞和两个山梨子来。
这小储物室原本是空着的，还是秦五丫去云州府前，张山与她说做活的院子里堆不下药材了，秦五丫这才让他运一部分来宅子里，反正她这处空闲的屋子也多，却不想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这道菜严格的算起来是甜品了，上不得正桌，可今儿个秦五丫实在是凑不出其他菜色来便干脆想着先做了再说，即便别人不一定爱吃，但至少将菜桌摆满些总归是好看的。
顿山药雪梨川贝汤并不算费功夫，把山梨去皮切片放在锅子里用高火熬着，待梨肉被熬住的稀烂透明时再加入山药快，用中火煲着。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足以让锅子里的山药绵软，这时候加入枸杞盖小火闷上片刻就可以出锅了。
将几个素菜和山药雪梨川贝汤先上桌，又把还在锅里闷着的酱烧大排从旺火改成文火，秦五丫正打算锁上厨房，去西厢房唤人，却看到王婆子领着张山从前头进来。
张山今日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衫，依旧是粗麻的料子，束发系了同色的冠巾。脚下的鞋子不是常见的千层底单布鞋而是换成了半长的靴子。
秦五丫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鞋口上用绿线绣着的‘青’字。
“姑娘。石济堂的石大夫今儿个出诊去了还没回来，您看？”王婆子是得了秦五丫的嘱咐要去请大夫的，可档口大夫确实不好请。
“宝芝堂的柳大夫呢？”
在清水镇打开门做药剂生意的又不少铺子，可有大夫坐堂的正经医馆却只有石济堂和宝芝堂两家。
“宝芝堂每日酉时不到就熄灯打烊了，这点去怕是寻不到人的”
王婆子在镇上讨生活的时日远比秦五丫要长，自然对与那家铺子什么时辰开张几点打烊十分清楚，因而她出门去朝青堂回了话后便直奔了石济堂。
只因着石济堂的石大夫为人甚好时常会在药堂里待到戌时末才走，这也是给入夜后得了急症的百姓留了方便。只是不想今日石大夫竟然出诊了，倒是赶了个不巧。
“那待明日一早再去请吧。”秦五丫点了点头道：
“就去宝芝堂请柳大夫来。”
张氏怀孕初期在田头出了事，被送到镇上，就是找的宝芝堂找柳大夫。
石济堂的石大夫为人甚好，秦五丫闲来也听李氏说过一嘴。只是这石大夫擅长的却是外伤内急，而非女子的下身病。
至于那位宝芝堂的柳大夫名声却并不好，为人嚣张倨傲，要的银钱也多，不过在清水镇上，他看女科的医术却是最好的。
看病对症不对人，即使多费一些银钱，依秦五丫的心思，只要人能好起来倒也无妨。
“姑娘做了饭？”
得了嘱咐王婆子，正打算进厨房忙活，却忽闻到一侧飘来阵阵饭菜香味。知道是秦五丫是已经做好了，不由有些慌张的转身看向张山。
王婆子知道自己能来这院子就是得了当家的嘱咐要照顾好秦姑娘衣食的，可没成想她不过是出去与当家的回了话，这秦姑娘就已经自己动手将饭菜做好了。王婆子这才慌张的看向张山，就是怕当家的怪罪，改日便将她换了下去。
可王婆子只一看却将心放下来了，当家的自一进院子，那双眼睛就没从秦姑娘身上落下过，哪里会在有心思意她一老婆子是不是做事不妥当了，想着王婆子不由低笑着道：
“那我先去厢房请老妇人和少爷过来。”
说罢，王婆子掩着嘴里的笑意匆匆进了内院，徒留下张山和秦五丫二人相视而望。
“来了。”
秦五丫低头又看了一眼张山脚下半长靴口上用绿线修的‘青’字，轻轻一笑，颇有些打趣道：
“你们朝青堂的服制倒是统一。”
“你若喜欢便也给你一身。”
看着少女低眉浅笑的样子，张山的眸色一柔，似是将连日来的疲惫都卸了下来。
“我可是女子，你们朝青堂也有女子的服制？”秦五丫弯了弯眉眼，破有些好奇。
“将身量做小些就成。”
张山上前两步，伸手抚少女白皙的脸孔：“那日在秦山岭，我瞧你穿活计的短打倒也好看。”
“是不是比女子的裙装穿来好看？”秦五丫微微侧身避开张山厚实粗糙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