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走镖都是明面上的银钱,青帮掌握着云州府南的柳江段最大进项,自然是粮盐进出。

朝青堂虽然在清水镇,但与这块也是沾了的。只是这行当毕竟是不能与明人说的。

显然张山却不知道,吴掌柜早与秦五丫透过青帮的底,秦五丫自也知道张山私底下做的买卖。

不过秦五丫却没打算多管,这种事情,朝廷都不管,她闲操心做什么。

张山见秦五丫不说话,只垂着眸子盯着杯中的桂花茶发呆,知道她还在想生意上的事,不由失笑。此时船已游至菱湖,正是最好风光时,这丫头却瞧都不瞧上一眼。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偏偏就看中她了呢。如今心都定下了,才知她是这性子。

不过这或许就是她与别的女子不同的可爱之处吧。

张山的无奈,秦五丫自然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思还真都用在了怎么将山蜜和桂花腌制起来,又能保存的时间旧一点。

秦五丫记得自己小时候,外婆家有许多桂花树,没到秋日外婆就会摘了桂花混着白糖腌制起来,当时乡下家里头也是没有冰箱的,却能存放一年。

既然外婆有办法制起来,秦五丫便不担心自己寻不出法子了,年幼的记忆淡薄,却也不是一点都没有的,到时候照着外婆的法子多制几次总能想到办法。

秋桂在云州府实在是常见的东西,如今市面上用秋桂做的糕点制的茶水也很常见,价格并不高。所以秦五丫便没想过现在就将生意给推出去。

物以稀为贵,这玩意得到了冬日,想吃又吃不到是才能值钱。

定下心思,秦五丫伸手撩开一侧的纱织帘子,这才将目光投向画舫外的波光粼粼。

秋日的风最是凉爽,今日为这出门方便,王婆子在秦五丫的腰上缠的厚实,此时正有些热,此时见了风便觉得一阵舒适。

“终于将心思落了?”

菱湖的水太平,湖上的画舫走的平稳。张山起身,取了绳子耐性的将秦五丫那侧的帘子卷起固定。

“嗯。”

知道张山这是在笑话自己。不过秦五丫也觉得自己这时候走神有些不妥,便没和张山争辩,显得难得的温顺。

“菱湖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芙蓉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咦,似乎是刚刚的女子。”

秦五丫好奇的朝着窗外张望,此时菱湖湖面上停了许多画舫,描金的有之,飘纱的有之,一时到让秦五丫分不清歌声是从何处传来的。

“你就这样爱听?”

听着窗外忽远忽近的浅吟低唱,张山微微冷了脸色。只对向秦五丫时又不自觉的温和了几分。

“没听过,觉得稀奇罢了。前几日在客栈时,倒是总听街对面的茶坊请了怜人来唱戏,唱曲。只是那时隔着一条街呢,街面上来往做买卖的多,便吵的很,听不仔细。不若现下听着动人。”

说罢秦五丫忽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

“前头便觉得这女子的歌声耳熟,如今想来却是与我那日在客栈听的有些相似。听王婆子说,好像叫莺歌?”

‘莺歌’两个字刚落,秦五丫忽的将目光投向张山

“你们是相熟的?”

之前方婆子可是说了,这叫莺歌的女子手里有朝青堂的牌子,且去过清水镇几趟了,没道理张山不知道吧。

“只是知道,却不相熟。”

张山看了秦五丫一眼,压了一口桂花茶,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息怒。

“当真?”

“当真。”

秦五丫笑笑,却不再问,只就着窗外的曲儿微微眯着眼睛。

“怎么,你相信?”

张山蹙眉,显然秦五丫此时脸上似是而非的笑意让他觉得心里头没底。

“相信又何妨,不相信又何妨?”

秦五丫挑了挑眉,却并没有去看张山,只微微俯下身子,想伸手去撂画舫外的湖水。只不想这湖水看着就在眼前,真要撂时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想戏水,不若去船尾吧,那处平坦些。”

张山起身去搀秦五丫,却见秦五丫身子一侧避开了张山的手,张山一滞,两人僵持在原处一时不知该如何。

秦五丫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有意去避开张山的手,只是做都做了,又能如何。

秦五丫嘲弄一笑,本不想再与张山说话,却又忍不住出口相讥:

“不怕去了船尾,让莺歌瞧见了不好?”

话音刚落,张山还没开口,秦五丫的身子便先是一僵。秦五丫的脸微微有些烧红,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说刚刚那样的话来。

秦五丫沉默不敢在开口,张山却是忍不住的轻笑:

“你是吃醋了?”

“你胡说什么。”秦五丫又羞又恼,撇过脸去不看张山。

张山也不在意,只笑着捧住秦五丫的手,细细打量:

“我只见过她几次,却并不相熟。”

“不相熟,莺歌又为何千里迢迢的去清水镇找你?”

秦五丫低垂着双眸,咬了咬牙却终是将憋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莺歌为何去清水镇,我却不知道,许是找堂里其他人吧。”

张山如墨的眸子笑意更深:‘问的这样仔细还说不是吃醋。只是也不知是谁与她说了莺歌的事,却让她一直记着。’

“那她手里的朝青堂牌子也是其他人给的?”

秦五丫抽手躲开张山,觉得张山刚刚的话说的未免太假了些。若说旁的也就算了,可他张山是朝青堂的堂主,若没他答应,莺歌手里头哪里来的朝青堂的令牌?

“莺歌手里有朝青堂的牌子?”张山闻言一愣,眸色冰凉。

“你不知道?”

秦五丫看张山的神色不似作假,也有些奇怪了。

这事连方婆子王婆子都知道的,为何张山作为朝青堂的堂主却不知。

“等回了堂内,这件事我会细查。”

朝青堂的牌子,堂内每个兄弟人手一块。若非有新的兄弟进来,制牌的师傅绝技不可能去新制。便是新制了牌子若没有他亲手落了铁印,这牌子也是无用的。

“我去船尾坐坐。”

秦五丫实在受不了小居内颓然下降的气温,有些尴尬的起身,撩开前头的门帘便要出去,却不想身子才探出去,抓着门帘手却被张山给牵住。

“我陪你。”

“嗯。”

秦五丫点头,没有抽出被张山握紧的手,只脸色又不住的发红。

画舫的船尾平坦宽敞,肆意坐上两三人并无妨碍,此时天色已隐隐暗了下来,原本照着湖水金黄的夕阳不知何时因此在了云端后,暖暖的红从云层中透出来与四边的深蓝混做一团,化作大片大片的浓紫。

秦五丫舒适的寻了一处坐下,迎着晚风,挽起袖口,伸出指尖去拨弄湖中微凉的水波。

“小心一些。”

张山坐在秦五丫的身侧,见秦五丫身子前倾,便伸手去揽住秦五丫的肩膀。

张山揽的极为小心,很轻,似乎只微微粘到了秦五丫的衣裳。可即便是这样。两人的身子也几乎是贴在了一处的。

秦五丫手心出汗,似觉得湖中的水在这一刻都显得滚烫起来。

“当家的”

近处的歌声戛然而止,美人纤细的手指压在琴弦之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嘶嘶声。女子唇舌微微发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前头画舫的船板上,相依而坐的男女。

听出说话女子的声音,秦五丫戏弄着湖水的手指也顿了下来,只是她没有抬头去看,只当作什么也不知。

张山抬头看向离自己不足一丈处披着宝蓝色外衫,怀抱着琵琶,一脸欲泣未泣,欲语未语的莺歌忍不住蹙眉却也未说什么。

只原本轻轻搭在秦五丫肩膀上的手,忽的发紧,将秦五丫身子全然搂在怀中。

“你做什么。”

张山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了秦五丫一跳。也不顾指尖还站着湖水秦五丫伸手去推张山的胸膛,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不想这人的胸膛看着单薄此时就如同一堵墙一般,怎么推都不动弹。

“不要动。”

怕秦五丫乱动会拉差到伤口,张山低头将唇贴在秦五丫耳边,垂下眼睑笑了笑,揽着秦五丫肩膀的指结发紧:

“你不是担心我与莺歌牵扯不清吗,此时如此正好证明。”

“谁要你证明了。”秦五丫羞恼,却也不再挣扎,任由着张山将她拦着怀里。

莺歌半倚在画舫上,看着眼前的男女若无旁人的亲密拥在一处,顿时气的脸色发白,杏目圆睁。

因为知道张山要来菱湖游船,她强忍着昨天彻夜唱曲饮酒后的不适,今日赶早便起身梳妆打扮。明明知道他要到傍晚才会来菱湖,而她却早早命人准备好了画舫在湖中等着,就想着能一时间看到他。

可他呢,初见时匆匆而过,当没瞧见自己。

莺歌咬着下唇,几欲滴血。

她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还想着他只是忙。可为何再见时却见他搂着旁的女子坐与自己眼前,依旧当作看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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