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丫的话让王婆子微微变了脸色,一时不敢再接话。

可另外一个婆子却是站在秦五丫的身侧并没有发觉秦五丫脸上的不愉,只笑着接口道:

“自是不怕的,莺歌姑娘身上有咱朝青堂的牌子,若是出远门自可以去云州府的堂口找兄弟护送,寻常马匪可不敢找她的麻烦。”

也不知那婆子是个太没有心思的,又或还是太有心思的,见王婆子和秦五丫就不开口,她也未觉自己说的这话有何处不妥的,便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见过哪个莺歌姑娘的,长的一等一的俊俏模样,身段儿好,歌儿曲儿唱的也好,就是出身不好,要不然定是能寻得好人家的。”

“她有朝青堂的牌子?”

秦五丫并没有留意那婆子后头的话,只神色淡淡道:

“是堂内的人?”

“自不是的。”

王婆子哪里还会听不出话里头的不对劲,讪讪的笑者:

“不过是一个伶人罢了,可与我们朝青堂无关,更与当家的无关。”

“当家的?”

秦五丫眉稍一挑,看了王婆子一眼:

“你说的是张山?”

“张?对,对。我听我家方达说过,当家的是姓张。”

王婆子苦着一张脸暗怪自己刚才全是没话找了话,生生给自个儿招罪受。

“莺歌姑娘去清水镇,可是你们当家的唤去的。”

秦五丫嘴角一弯,眯着眼微微笑着,窗外的管弦声声随着醉人的香风穿过市井喧闹,演出别样的靡靡繁华。

“自不是的。”

王婆子脸色一白忙道:

“姑娘玩笑,莺歌不过是个怜人,当不得姑娘之称。说来是谁胡闹唤了莺歌去清水镇还真说不出来。许是几个年轻的小子胡闹罢了,当家的仁厚款待才没与他们这些个计较。”

秦五丫笑笑不再多问,她当然知道王婆子刚刚说的是假话。

若是不是张山首肯,那叫莺歌的清官儿又怎么可能会有朝青堂的牌子?

只是这原就是张山自己的私事与她又有何和相干的。莫说寻常人家的男人有些钱财多也多会召集嫖娼的,更何况这张山还是个不小的黑帮头目。

若是放在现在,黑帮老大和女明星的风流两三事也是常上八卦周刊娱乐头条的。是真是假看个乐子就成,计较多了不过是自寻烦恼。

“姑娘,当家的心里可惦记着姑娘。”

王婆子伸手去搀秦五丫,脸上的尴尬之色未减,只讪笑着补救:

“昨儿个夜里我家方达还特意嘱咐了我这几日好好照看姑娘。说当家的有事回了清水镇,等过几日回来正好陪着姑娘去菱湖游船。”

“张山回了清水镇?是因为堂口的事情还是”

秦五丫眸色一遍,无声呢喃道:‘还是因着错递庚贴的缘故去了李家村?’

“这事婆子我可不知了,当家的去做什么惯是不会和下头的人透露的。”

秦五丫点头,知道王婆子这次是说了实话。

秦五丫又在客栈里歇了三日。只这三日却没有从前那样难熬,每日里两个婆子帮忙洗漱换上新的膏药后,便会让医女帮忙按上小半个时辰。之后秦五丫少不得要缠着王婆子搀着她多下床走走。

不过秦五丫也是知道分寸的,到是没有央着要去外头,只像之前一样就在窗台便是站着听听曲子,看看窗下来往的人群。

对面的茶坊依旧每日会有怜人过来唱曲,不过这两日却不再是那个莺歌姑娘了,似乎换了一个更年幼的女娃子。

女孩声音很清丽,婉转间还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唱的也不是戏文,是动人的乡间小调。

秦五丫听着喜欢,也跟着哼哼了两句,却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唱歌的天赋,随意更了几句,调就跑的不知道哪里去拉。

亏的王婆子是个忍得住的,要不然听了秦五丫的五音不全还不得乐成什么样子。

不过看着王婆子嘴角强忍的抽搐,秦五丫想了想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祸害人了。

果然穿越唱歌定律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有些人唱了就能钓来男主男二什么的,就自己这歌喉唱了最多也就能招招狼。

这次王婆子也学乖了,便是发觉秦五丫喜欢听曲却也没敢再说什么要叫里头唱歌的伶人过来的话头,免得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嫂子。”

秦五丫正听着曲儿,忽听外头有扣门声,细细一听却是方达再换自己嫂子。

秦五丫无奈一笑,却是不知这个方达是个鬼机灵还是死心眼。张山手下其他的兄弟也都和王婆子一样叫自己秦姑娘,唯独这个方达进门出门的总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叫。

叫的秦五丫某一刻连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了,还以为自己和张山真有什么一样。

“你小子来,可是给姑娘带了什么吃食?”

去开门的自然是王婆子,自从来了云州府伺候秦五丫,她便时常的能见到自己儿子,自然高兴的很。

“是些时令的果子。前几日见嫂子吃的喜欢便又买了些来。”

门开后,方达走了进来,将果子放与一旁后,却又笑着道:

“不过今儿个我可不只是给嫂子带来了果子,还带来了另外一样好物件。”

“哦?是什么?”

秦五丫由另外一个婆子扶着回答床榻边看着方达,颇有兴致。

这个方达前几日给自己送来了几本有趣的闲书里头竟还夹着云州府近月时兴的八卦,看着到是颇为有趣。

如今一听方达说领带了好物件,秦五丫便以为又是一本古代版地方八卦周刊。

“嫂子看看就知道了。”

方达嘿嘿一笑,上前两步将将一块由娟帕紧紧包裹着好的书帛得给秦五丫。

秦五丫一看,忍不住眉眼一挑,心道:

‘包的这么好?莫不是里头写着些公子小姐的后院秘文,还轻易见不得光的?’

鹅黄的娟帕才堪堪除去,秦五丫的手却止不住的一颤。而其中大红的锦帖更差点要掉落下来,还是王婆子提了醒,秦五丫才下意识的抓紧手里头大红的锦帖。

“这是”

秦五丫消瘦细长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愈发的苍白。

“嫂子看了就知道。大哥为了这物件,可废了好大的心思呢。”

方达看着秦五丫笑的似有邀功之意,却见秦五丫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喜色。

方达差异,心头一惊,莫不是这庚贴又弄错了?

若是这次还错,他便是要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不对呀!方达的目光忽然落在秦五丫手中还未打开过的大红庚贴上,心思一动。

这庚贴嫂子还没打开看过,也不知里面是否对错,怎生先不高兴起来了?

“张山这几日去清水镇就是为了这物件?”

秦五丫举起手中的庚贴对着方达摇了摇,嘴角微微勾起,却也看不出是冷笑还是喜色。

“是的,大哥是连夜赶去的。”

方达弄不清秦五丫的神色,只能收起脸色的笑意,小心道:

“我原是要跟着一起去。可大哥怕嫂子无人照看便让我留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去的。”

秦五丫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庚贴表面细细贴上的百花红锦缎,却是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受,是怒,是惊,是喜还是

那日轻易的应了张山之话,秦五丫事后不是没有懊恼过,却也寻了理由安慰自己。

秦五丫曾想过若要做妥这事本就极难的。

张山便是有心,又岂能真的这么容易能就得到里正伯伯和张婶子二人的谅解。既能从新换了庚贴,又不伤了自己与李家的情面?

秦五丫自己也不是没有思虑过的,却觉得这事放在大历朝的实在是两难之题。

张山若是答应娶了杏花自是无事,若是随了自己性子肆意悔婚,闹了个一拍两散,固然脸面算难看之些,却也不是不能将这件事了了。

可唯独将庚贴上的人换了人与李家来说才是真真正正的难堪。怎么想,秦五丫都觉得这是一件无解之事。

那么时日长了,张山想不出旁的办法来,打底会不耐烦的,亦或许会厌恶了。

或许他真对自己有情的,可这样的情有能维持的了多长?

秦五丫是有些自信的,自信男女之事多是情欲固之,而非紧靠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书中婉转凄缠也紧紧只是书中才有的罢了,秦五丫从来不是活在童话故事里的无知少女,自然不会沉溺在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相信什么一见钟情,非你不可的戏码。

想到这些,秦五丫不是没有难过的,只是秦五丫并喜欢这样的自己,明知不可为却又忍不住心动,平白的让人厌恶。

可是秦五丫想过太多可能,却匆忙想过张山会在自己首肯的第二日便匆匆赶去了李家村,他便是这样的自信吗?

“他人呢?”

深吸了一口气,秦五丫的脸色恢复平和,打开庚贴,上头果然书了自己的生成八字。秦五丫没有多看,将庚贴递回了方达。

“大哥在清水镇还有些事。得明日才能回来。这庚贴是特意托了人带回来的。大哥说让大嫂莫要担心。”

方达接过庚贴,又重新包好。却是更加弄不清秦五丫的想法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

打发了方达,秦五丫坐在小桌上一口一口的吃着午食。

这两日秦五丫的身子大好,除了走动敷药还需要人帮衬外,其他的自己动手也无大碍。只吃了几口,秦五丫便让两个婆子也一并不出,不必再陪着自己。

秦五丫吃饭的动作向来快,这两日因着有旁人看着,许是觉得不自在,倒是将速度降了下来。

秦五丫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饭菜一如继续的精致好吃,可秦五丫却觉得有些虚假不真实,便也失了胃口。

不过秦五丫也没舍得浪费,穿越初时的艰难,让秦五丫懂得了世道艰辛,即便现下手里头有了银子,也依旧看重任何一份食物。

方达准备的菜食,菜色很齐全,不过份量却都只是刚刚好,倒也不怕秦五丫都吃了会撑着。

秋天的夜。凉风徐徐,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想来是客栈院墙内的那两株秋桂开花了。桂香清雅醉人,细细的闻着,平白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王婆子帮着秦五丫换药,见秦五丫的脸上挂着丝丝笑意,不似白日里的郁色倒也放心了一些。

下午歇息时王婆子便寻了儿子打听了秦姑娘与当家的之间的事情。知道之前的庚贴出错便是自己儿子做的不仔细,王婆子惊的冷汗都出来了。

此时见秦五丫便愈发的小心谨慎,深怕秦五丫心里有记恨。

只现下看来,这秦五丫似乎并没有留心自己和儿子方达,反对对当家的有些芥蒂。这是王婆子没有想到的,却也不敢问什么。

自己儿子在当家的手底下当差,每月能得的银子比外头寻常小子做买卖还多,王婆子就是心再大也不敢轻易的去坏了当家的好事。

两个婆子出去后,秦五丫便寻了之前未看完的闲书来看。

书里头正说到落魄公子巧遇当红花魁的那一段。秦五丫看了半页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这简直又是一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翻版。

只是这落魄公子当真是落魄比当年的李甲还不如。

家里头败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几次科考又都落了榜。便是这样还不知道要去寻份伙计养活自己和家中老夫,只知道写几首酸词酸句,偏生还当自己是怀才不遇,千里马没遇到伯乐。

书中没细写这书生的样貌,不过秦五丫猜应该长的还不错。要不然花魁娘子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当真脑子进水了?

想来不是吧,在花街柳巷做花魁的应当是尝尽人间风华也知道了里头的悲苦无奈,可不是那种养在深闺对男人一无所知还怀着懵懂憧憬的无知闺秀。

初见男人几句花言巧语便以为是得了世间最好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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