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自然是秦五丫请客。

两个伙计早前便见过秦五丫几次,早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看着温温和和的小姑娘其实和自家掌柜一样有钱,便不客气的点了好几道大菜。

惹得吴掌柜笑骂:

“瞧这两人的做派,还道我平时亏待了他们一般。”

秦五丫也跟着打趣:

“若是掌柜的真亏了你们,回去后便来我这儿做活。”

“你倒会挖墙角。”吴

掌柜大笑,显然心情极佳,若不是怕等下耽搁了正事,少不得得叫上一壶好酒,喝上几盅。

茶足饭饱,让两个伙计留守客栈,秦五丫稍作收拾,带了两盒梨落糕和一小篮子各色口味齐聚的梨膏糖和吴掌柜一道动身。

因为来时的马车没有在州府的衙门报备登记,不得行进主城道。秦五丫和吴掌柜只得步行前往离客栈最近的西城门。

张府,在云州府城东,从城西步行,少不得得费上一个时辰的功夫。

好在云州府原就是极热闹的地界,城内的青石板路足足比清水镇的宽了三倍有余。

且各个城门口都停放了许多来回接送商客农户的牛马板车,道也算方便。

吴掌柜来的次数多了,对城内搭车的规矩极为熟识,几句话便问清了等下去城东的一两无蓬马车。

车板很宽畅,牵头的是双马匹,想来坐上十几个人并不成问题。

此时上面已经坐了四五个农户,和一对小夫妻。秦五丫和吴掌柜交了铜钱也寻了一处落座。

没多久又上来两个行脚商客打扮的中年人,车夫回身瞧了一眼,觉得人数差不多了,便挥动手中的马鞭驾车离开。

算下来前后时间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秦五丫看着稀奇,心道: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且不说进城要限牌,只说这公交系统,也一点都不比几千年后的都市落后。

马车行的不快,约莫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到了城东。

下车的地方离开宋府并不远,三五步路秦五丫便看到一溜的大院小楼,宋府就在街角,很是醒目。

吴掌柜带着秦五丫从正门左侧的院墙绕到宋府的后侧门,见一年轻的小斯守在门口,便上前询问:

“我是清水镇来客居的掌柜,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可在?”

“是吴掌柜?”

小斯颜色和善破有疑虑的打量了吴掌柜一眼,小心确认。

“正是。”

吴掌柜点头:

“劳烦小哥通传一声”

“不必了。”

年轻小斯笑道:

“夫人早前就吩咐过了,你们且跟我进来就是,刘嬷嬷正等着你们呢。”

“有劳了。”

吴掌柜屈身致谢。

宋府极大,两人跟在小斯身后,进了院子,入目的却是一湾小路,两侧皆是丛丛翠竹。

绕过翠竹,秦五丫才隐约看到一方小湖。

湖上连着长廊,不多时,三人便穿过长廊,进了一间临水的小亭。

年轻小斯笑着招呼秦五丫和吴掌柜落座,便说去寻刘嬷嬷。

顺着小斯离去的背影,秦五丫这才发现小亭的另外一方竟然也连着蜿蜒的长廊。

只是怎么看,秦五丫都看不到那方走廊后背是什么。似乎只有延绵不绝的湖水,和湖水两侧郁郁翠翠的绿草红花。

“这宋府可真够大的,刚刚我们行了这般久却没看到一处院落,光瞧着路上景致便将我瞧花了眼。”

“可不是,咱清水镇也有不少大户,可没一处能比得过这宋府的排场。”

吴掌柜早前来过一次,见秦五丫看着稀奇便介绍道:

“宋府祖上是做皇商的,后来改朝换代了,宋家老祖宗就离了京都将家宅迁至云州府落根。

听说这宅院还是特意请了当年京都最有名的风水先生看过,布了极旺子孙的八运飞星局。

都说富不过三代,可这宋家足足富贵了五代也不见没落,都说是这宅院的风水起了作用。”

“还有这说法?”

秦五丫听着觉得颇为有趣,玩笑道:

“掌柜的可有这方面熟识的大师?”

“怎么,你这丫头也有兴趣。”

吴掌柜想着秦五丫才刚刚置办了宅院便道:

“你那院子不用看,定是个好风水。”

“这是为何?”

秦五丫诧异。

吴掌柜大笑:

“我那老哥们自从置办了那处宅院后,一路顺风顺水,几年里家中的铺子翻了一翻不说,如今家里头还出了个京官。

说起来这院子我原是极为满意的,想着自己私藏了,可你嫂子就是不乐意,这才便宜了你这丫头。”

“这下我可算捡到漏了。”

秦五丫听着眉眼一弯又道:

“不过掌柜的若是真有认识的大师不妨介绍一二。”

说罢秦五丫忽然语气一顿,贼笑道:

“不看风水祸福也能拜个师学学说话之道。”

吴掌柜一愣:

“你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贼了,好好的怎么能想到这上面去。”

这有什么,秦五丫心里嘀咕。

前世她就觉得最牛的销售,不是把好产品热门产品推销出去的销售,而是能把根本没有的东西推销出去的销售。

能坐到这个的,除去传销直销也就剩下买保险的和算命的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卖不出去的东西,只有卖不出去东西的人。这算命的这可都是此中高手呀。

两人正玩笑着,便见前方长廊隐约出现几个身形。

秦五丫止住了话头抬眼看去,便见一个略微发福,衣着富贵的中年老妇拐出了长廊一角。

秦五丫朝着吴掌柜挑了挑眉,示意:

这人便是大夫人身边的刘婆子?

吴掌柜点头。

见几人走进不动神色的朝秦五丫打了个手势,随即笑着迎了上去:

“刘嬷嬷。原是昨日便应该来拜访的,不想路上耽搁了,绕您等了一日。”

“瞧你这话说的,秦山岭那处我自是知晓的,怪不得你们。”

刘婆子的个子不高身形也偏圆润,一张脸笑盈盈的让人瞧着极为亲切。这让秦五丫原本有些严正以待的紧张心情微微放松了许多。

正想着,忽刘婆子的目光便掠过吴掌柜投向了自己,秦五丫一愣,忙微微屈身作了个万福,浅笑:

“刘嬷嬷。”

“这位是?”刘嬷嬷问吴掌柜。

“这是秦丫头。”

吴掌柜笑着招呼道:

“大夫人前头特意问了制梨膏糖的大师傅,我这趟便把人给带来了,也好让大夫人过过目。”

“竟是个姑娘家?”

刘婆子闻言,有些诧异。不由抬眼将秦五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见秦五丫着了一身浅灰的粗布衣裙,乌黑的长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后髻,隐约能看到左侧固定的木簪,再无旁的饰物。

脸孔有些清瘦,细长的眉眼稍稍微微上眼,嘴角挂着浅笑。很普通的长相,并不张扬,却不知为何让人瞧着舒服心生亲近。

刘婆子平日在这大院里头也没少见这般年纪的小丫头,只是这些丫头不管漂亮也罢不漂亮也罢均是端着架子。怕是自恃自己是宋府的丫头,与旁的地方不同,便觉得高人一等。更有些不安分的整日穿的花枝招展只想着怎么往主子床上爬,让人瞧着便心生不喜。

如今见到秦五丫这般朴素的孩子。也难得的有些喜爱。夸口道:

“这般小的年纪,有这样好的手艺和心思真是难得。”

“嬷嬷谬赞了,原就是祖辈留下的方子。五丫手艺粗浅,自个儿瞎琢磨着做,没有污了夫人和嬷嬷的口便成。”

秦五丫微微一笑。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手艺根本不值一提,刘婆子夸自己一方面自看中的物件是个新奇的,另外一方面也不过是场面话,没必要高兴太早。

“这丫头,倒是个稳重的。”

见秦五丫说话温温吞吞的,年纪不大,却难得的进退有度,即不自视甚高也不唯唯诺诺。

刘婆子不由朝着吴掌柜笑言:

“是个好孩子。等过了申时,大夫人回来了,要让夫人也瞧瞧。”

说罢刘婆子又朝着身边着柳绿色襦裙的小丫头吩咐:

“让小厨房送几份点心过来,时令的果子也要两份,再备一壶清菊茶。”

现下是未时三刻,离过申时还不到一个半时辰。

说长不长,说短不断最为尴尬,刘婆子此时说这话自然是为了宽两人的心。

吴掌柜和秦五丫来时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又见刘婆子很是客气,当下识趣道了谢寻是石凳坐下。

吴掌柜早前和刘婆子见过两次,也算熟识,刚坐下两人便聊起来家常。

秦五丫是晚辈,与刘婆子又是第一次见面这种时候自然不宜多开口,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含笑听着两人的对话。

没多久,刚刚离去的柳绿色襦裙的小丫头便和另外一个年纪的丫头一道送了点心茶水过来。

秦五丫稍稍一撇便知道那盘糕点是云州府颇为有名的余氏果子坊的糕点。

这是让自己对比着掂量一下的意思?

秦五丫微微蹙眉,随即不动声色的将情绪掩下。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的心思却换了又换。

看来刘婆子原没有她脸上流出来的那样亲切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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