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丫蜷缩在树角下,身上的衣服几乎被自己抓成一团,一张脸泛着惨着青灰,可饶是这样抵不住她此时的心惊胆寒。

只得大口大口的喘着出气,两额冷汗直流,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距离自己一丈远的,被一根竹签子插死在草丛里的黄白之物,半天都不没有力气再动一下。

是蛇!

是蛇!樟树林里居然有蛇!

秦五丫只知道樟树木的气味可以防虫蚁,又以着世人常说蛇虫鼠蚁,自己便自以为是的当这些都是一类的,樟木能房虫蚁就能防蛇鼠,这才安心的在此处打屋子,可如今才知道自己真真是大错特错。

西山的樟木林长的有高又茂密,遮住了大片的日头,又离着山溪近,竟是这西山上最是阴寒潮湿的地方,阴湿到居然有蛇出没。

饶是那条蛇并没有毒牙,饶是它在五丫半梦半醒,意识不清中,狠狠的甩晕在树根处。

可此时的五丫依旧被那足足有手臂手腕粗细的浑身布满可怕灵片的黄白之物吓的惊魂未定,浑身。

秦五丫全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的一个心态,只觉自己脑袋一阵发蒙,本能的随手放于身边的一根竹签子便狠狠的扎在那条依然晕过去的蛇的七寸之处。

直到有血液从那伤口中涌出,直到确定那条蛇再也不能动弹,五丫这次反映过来自己刚刚到底是做了什么!

满天的恐惧一瞬间的弥漫全身,几乎要吞噬掉秦五丫所有的理智,饶是连失声惊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秦五丫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那早已死透的黄蛇片刻,片刻才放声大哭,不同于前几日在秦家人面前,在村人面前的装腔作势。

此时的秦五丫仿佛将那从穿越来到此时,所受的所有的被积压被隐藏的委屈与恐惧一股脑儿全都爆发出来,埋葬在这几乎撕心裂肺的哭声里。

五丫不知道若是旁人穿越过来,是不是会如同她这般委屈无阻。或许旁人比她聪明,比她勇敢,饶是在这女人寸步难行的古代依旧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她是秦小五,她是秦五丫,她不是旁人,她比不到旁人的厉害。不管是前世还是紧身,她从来都是那个平凡无奇全然没有多大抱负的普通女生。

如果不是秦老汉和王大花实在欺人太甚,她秦五丫或许会如同一只缩头乌龟一般,一辈子蜷缩在老秦家,忍着,藏着。

干着粗重的活计,吃着最差的饭食,最后由着家中父母找个不好不坏的人家嫁了。

虽然很多时候她大大咧咧如同一个假小子,可是更多的时候她其实不过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只要是不被逼入绝境,只要不是坏到再也没有办法,她便只会忍着就过。

可是从重生开始到现在,这般委屈的生活与那秦老汉与王大花狠毒冰冷的心肠就逼着秦五丫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勇敢,不得不强装自己穿越女灵光附体、万事皆能。

时日久了,五丫便真的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真的觉得自己只要熬得住,忍得住便能苦尽甘来。

可是现在才明白不是这样的

全然不是这样的

寻了一件看上去最是破烂的外衫,五丫狠了狠心,用着镰子帮忙,将那衣裳对半撕了开来。

将其中一半自己寻着对角处,仔细着心思一个个的打着小结,从底部到侧边都要打上,只留下一处开口,这样那平坦的布头便做成桶装的一个布袋子。

而另外一半布料则被五丫小心的叠合起来收紧衣服袋子里。不是五丫小气,着实是自己带的衣服并不多。

冬日的袄子都被王氏给扣下了,说是要给剥了里头的棉絮给未出生的儿子做小袄,而那些料子稍微整齐点也一并被扣了下来,只许五丫拿了几件破旧的带出门。

虽说五丫带的都是些破烂不堪,有几件甚至只许将头发弄乱点,脸上抹上土灰就能去混丐帮,可饶是这样,五丫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将它舍弃了。

这个时代做一件衣裳并不容易,费料子费针线也费时间,饶是穷人家都是自己买了布头自己做,可这本钱也是吓人的。

如五丫前世知道的过年要穿一次新衣裳的风俗在这大历朝也是有的,可那只是家中有些钱财的人家才能舍得做的。

寻常的田头庄户人家哪里能做的,即便是过年了,也不过是给家中的娃子做一定小帽或者裁一块拍子应应景而已,更别说穷的叮当响的老秦家。

据五丫所知,老秦家除了自己那两个没心肠的哥哥隔着两年,便能得一身簇新的粗布衣裳外,粘粘喜气外,秦家的三姐妹包括林氏也不过都是花上几个大钱到镇上寻了旁人穿的不要穿的旧衣,由着林氏熬夜改了才分给几个姐妹。

可饶是这种衣裳也是万万浪费不得的,都是个子长了便接接,破了便补补,一来二去的少说也要再穿上四五年,补到实在补不下手这才罢休,即便最后也是裁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布头,仔细的藏起来,背着以后缝补的时候能用上。

五丫如今的衣衫也是这般得来的,若是前世有些轻微洁癖的五丫如何能容忍着旁人穿过不要的东西贴身的穿着,可现在早已顾忌不得了。

人呢,都是这般的,当你衣食无忧之时,这般容不下,那般也将就不得,可真到了吃喝皆难时,哪里还有什么真容不得的,什么受不住,到最后都能变成心安理得。

将布袋子做好,饶是心里头儿依旧发毛,可五丫还是大着胆子就着树叶将那条刚刚差点吓的自己背过气去的黄蛇给抓紧了布袋子里。

这蛇,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如今都是难得好物,不说琴五丫手里头这根是什么品种,有没有药用价值,就看在这手腕粗细,实打实的蛇肉,也是少不得银钱的。

如今的秦五丫即使心里头有多恐惧,有多发毛,有多恶心,有多想将那条黄白之物狠狠扔到自己看不见的,都必须将这蛇收起来,且要贴身带着它走上几个时辰的山路,因为秦五丫必须要拿着它去镇上换钱。

做人不就是这样,哭也罢,苦也罢,难过也好,绝望也好,只要你不准备去死,等哭过了,哭痛快了,就得扯出笑脸来,好好的应对你如今的生活。

秦五丫怕急了这蛇,可也不得不得好生处置了这蛇。

樟树林并不安全,有蛇出没,这东西,能有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是自己命大,刚好遇上无毒的,也当好因着自己的本能将这东西甩了出去,可如果在有一次,秦五丫可不能保证自己的运气是不是还有这么好。

所以自己必须要将这条蛇卖了,即便自己没什么门路,也许卖不得多少银钱,可是能换一点是一点,五丫想着自己还要在这西山上常住,就必须要拿着这些钱财去换些雄黄粉来备着。

钱是重要,这命更加重要。

咬了咬牙,将装着蛇的布带斜跨在身上,又去溪边抱了果酱在怀里,这才安心的下山。

因着今日的变故,五丫下山时已然有些晚了,饶是五丫是绕过老秦家的地界走的远路,可依旧撞上了不想看到的人。

“呦!这大包小包的,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老秦家那个不孝女,秦五丫么!

怎么这身上挎着一个,怀里又抱着一个,与嫂子说说,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呀!”拦了五丫的去路,张口就阴阳怪气的人是刘麻子家的媳妇,王春杏。

王春杏见秦五丫停了下来,那双有些贪恋的眼睛便不住的往五丫身上的布袋子和酒坛子上打量。

老秦家闹事的那天自个儿虽回了娘家没撞上,可回来听村里的妇人说起来也晓得了事情的始末,知道这秦家五丫头是许了老秦家十两银子的。

如今见着她身上的东西,王春杏的心思不由的活络了起来,想着定时能换钱的好东西,当下便觉得见者有份,自个儿先占了便宜再说。

秦五丫看了一眼王春杏,哪里能看不出她的心思,当下不屑的翻了翻白眼,抱紧了怀中的东西,绕开她准备不理会她,自个儿走自个儿的。

再说王春杏那张嘴,从来都没有把门的,说出来最是欠,平白的惹人厌,秦五丫并不想因为她浪费太多时间,袋子里的蛇是刚死的,五丫自己也不会处理,只能快些去镇上卖了,现在是夏日里,时间一长,定是会坏掉的。

王春杏见秦五丫并不理会她,当下脸色便不好了,啐了一口道:“不过是与她姐姐一样的下作东西,还傲气上了,你当你是谁呀,被家里头赶出来的肮脏东西”

王春杏越说越难听,她身边的年轻妇人,脸上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秦五丫,伸手拉了拉王春杏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王春杏是什么人,简直是和王大花一般继承了他们老王家的优良血统,这一点要撒起泼来,亲爹亲妈来都拦不住,何况不过是才认识的同村妇人,当下就伸手将拉她的那双手打掉,末了还回过头去,白了一眼那年轻妇人道:

“你拉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帮她说清?我可和你说,这秦五丫可是被老秦家赶出来的不孝女,名声早就坏透了,若是赶着早前,都是要被浸猪笼的!你若是帮她说话,小心,你夫家将你赶回娘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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