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书屋 > 其他小说 > 西楚霸王宋武项羽 > 第36章 龙阳之君
不论庞援还是宋武,私下与龙阳君都有着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宋武,再不待见龙阳君,若此时有刺客要杀龙阳君,宋武不论是出于情面还是内心,他都会拔剑相助龙阳君。

宋武第一次与龙阳君、庞援见面,就因为师从荀子的关系,被这两人看作自己人。

而龙阳君讲述五国联军的实质情况及劣势,他做出的分析,庞援、宋武都认可,这就初步统一了见识:不是大家一定要有一样的看法,起码我能看到的东西,你也能看到。不会出现鸡同鸭讲,夏虫不可冰语的笑话。

即,大家彼此拥有相同、相差不多的眼界,纵使有观念差距,但对此时的时局认知是相同的,有一样的语言基础,能不能说到一起去就看列国形势如何变化了。虽然都是联军阵营,可还有三晋、齐楚的说法,每国之中还有掌权派、反对派的分法,根本不存在彻头彻尾的同进退。

龙阳君只是稍稍沉吟,待庞援、宋武刚刚消化他抛出去的消息和推断后,又继续说:“齐楚乃是大国,若无必要,都不会与秦结下死仇。数遍列国,目前与秦国不死不休的只有我魏国了。”

秦赵长平之战?世上就这么两个赢姓国家,一方投降认输,秦人会赶尽杀绝?

而魏国呢?李悝变法后,魏国河西之战几乎斩杀秦国二分之一的男丁!河西惨败,秦国可谓是家家戴孝,这才让秦国立志强国。秦孝公为了强国雪恨,支持商鞅变法连自己哥哥的鼻子都给割了,还有什么不是秦人做不出来的?

赵国血仇是秦人给赵人放血,赵人可以降秦,韩国左右摇摆也在世人预料之中,三晋之中唯独魏国不能降秦,秦国也不会接受魏国的附庸。谁让当年的血仇,是魏国给秦国放血?

现在苦主发达了,倒霉的只能是魏国人。

“我大魏与秦不死不休,此乃水火之势。而齐楚二国,目前正接触赵、韩二国,意图蛊惑、煽动我大魏国民驱除大王,迎立信陵君无忌为王。希冀于无忌变法强魏,希望我大魏堵在河南之地,遏制秦军势头。”

龙阳君语气平淡,仿佛不在乎魏王圉的王位、安全,似乎世间传颂的君臣爱情如同笑话一般。

魏国能算是庞援的祖国,他垂眉,声音略略含糊:“魏王圉糊涂啊,明明秦人不会放过魏国王族宗室,却心怀侥幸想着献媚于秦。暴秦,暴秦,不是嘴上说出来的暴啊。”

当今魏王魏圉(音虞)胆量不足,长平之战后两年,蒙骜、王龁督军携长平大胜余威进逼赵国,大有灭赵之意。三晋彼此才是真正的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人人皆知,可魏王圉就是不敢救援赵国,担心彻底惹恼秦国,招来秦国报复白白损耗魏国的元气。

结果这才有了信陵君窃符救赵一事,信陵君大败秦军。秦军养好伤后,果然来报复魏国,实在挡不住蒙骜兵锋,不得已魏王圉又把待在赵国的弟弟信陵君请回来拜为上将军,信陵君再次大败蒙骜所部,杀的秦军胆寒。

这对兄弟俩明显的反差,已成为列国王室的笑话。

当世之人传颂信陵君威名,那魏王圉就是反衬信陵君的存在。这么一个暗弱,一心想着保存魏国元气,不愿意与秦国死磕的魏王,显然不符合齐楚利益。

宋武暗暗分析,这种时刻魏都大梁是五国联军集结之地,信陵君又手握魏国上下军权,人望高隆,真要举事,可以说是人人景从也不为过。何况,手里握着各国联军指挥权,背后还有各国支持,这种形势下,信陵君就势推翻魏圉,也就顺理成章了。

他不愿意推翻魏圉,就站到了所有人抗秦力量的对立面,说是与天下做对也不为过。

可贤名称著于四海的信陵君无忌,会做出手足相残或篡位的事情么?

龙阳君俊美面容泛着一丝忧愁:“其实,我是赞成无忌接掌国事的。可是老将军、师弟,无忌至今无子,他若接替王位,他在位时,秦人固然不敢冒犯。可他之后呢?可就没我大魏了,没了大魏,韩国如何独存?韩魏中原之地为秦所有,河北赵国又岂能独存?”

一声轻叹,龙阳君跪直身子,抱拳做礼,神态诚恳:“老将军与师弟是难得的,能看得清局势的智者。这是大魏的幸运,也是我三晋的幸运。在此,姬岐希望二位归国后,能说动国相、君王,莫要被齐楚算计。否则今日韩赵二国能干扰魏之国君更替,那明日魏国与齐楚联手,就能令韩赵王、相之位更替。为贪图一时之利而服从齐楚,无异于埋祸于将来。此智者所不为也,姬岐望二位深思,以我三晋千秋大业为重!”

庞援也是轻叹一声,闭着眼睛缓缓点着头,一脸的为难。

宋武却是想笑,就五国这种内斗不休,有名无实的联军估计也就能哄哄天下百姓,估计秦人那里也不会太过看重。

龙阳君的恳请眼神下,宋武也只能收敛看热闹的喜悦情绪,认真回应:“师兄,我不过小小裨将,如何有资格陈述国之大事。不过,月内会回新郑看望荀师,此事会与荀师说说。”

“荀师……”

龙阳君呢喃一声,看着西边发怔片刻,摇头苦笑不语。

宋武看得出他对荀子的想念,认为他的苦笑是没脸回去见荀子。

龙阳君复杂苦笑,求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求荀子发动关系制造舆论,因为荀子是非常不满意眼前这种列国纷争的形势。

内黄县,宋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拿了一道龙阳君用印后的通行令文,宋武便走出棋楼,街道上人流密集,议价、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可以说是人气十足。

他仰头看着湛蓝苍穹,习惯了风餐露宿山野荒凉,置身闹市之中,宋武有一点不协调,感到不自在。

抬手拍了拍肚皮,他感觉自己好久没吃一顿酒肉俱全,还有司仪、音律伴奏,歌姬做舞的正式宴会了。

“足下可是劲韩宜南军裨将宋武?”

宋武扭头过去,棋楼院门口处,有一人眼熟,遥遥对他施礼呼唤。

缓缓走过去,宋武想起来了,这落魄的打扮,不正是醉卧妓馆大厅凉棚下的公孙鹄?

上前,抱拳:“这是某家,先生应是公孙鹄无疑?”

“宋将军好眼力,区区不才正是公孙鹄。听闻邑中诸人传颂宋将军精擅法家治世之理与法家剑术,敝人久慕法家学问,愿请教宋将军一番,还望不吝。”

公孙鹄衣饰沾染油垢灰尘,倒也神情端庄,一副只谈学问不谈衣装的正经模样。

宋武左右看一眼,指着一家临街酒庐道:“公孙先生若不嫌弃,不妨子武做东,正好也尝尝魏地佳酿。”

宋武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宋国遗民,现在宋武自称子武,几乎不需要怀疑,是妥妥的殷商子姓后裔。

公孙鹄所坚持的源于血脉最后高贵,此时也放了下来,看宋武的目光亲切了三分,更没有了被宋武一个外地人请客的尴尬,抱拳朗笑:“那鹄就却之不恭了。”

你我彼此血脉高贵,目前我虽然落魄,可追溯根源,咱老祖宗交情不错,吃你一顿饭也不算什么事儿。

宋武微微颔首露笑,与公孙鹄走向临街酒庐。

芦苇搭在竹架上构成的庐舍下,宋武端起酒家刚送上来的黑陶酒碗小小抿一口还发烫的酒水,细细品鉴眯着眼睛。

他对面的公孙鹄刚洗了手回来落座,抖抖宽袖露出手肘,笑问:“鹄这乡梓之酒,子武以为如何?”

宋武放下黑陶碗,嘴角含笑:“恕子武直言,甘洌不如邯郸之酒,绵柔不如新郑之酒。且入口之时,伴有微微苦涩。”

“子武是信人,有什么说什么呀。”

公孙鹄说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黑陶酒碗小小抿一口,也是细细品味,良久才道:“倒是羡慕子武尝到了邯郸、新郑之酒,毕竟是国都佳酿,一家家酒馆可谓是一国之中出类拔萃之辈,岂能不好?”

他话里有话,左手端着黑陶酒碗,右手轻拍自己胸脯,感慨道:“而鹄呢,就如这内黄之酒,是县邑之酒,远远比不得国都之酒。”

宋武摇头:“此言谬矣,子武另有见地。”

“哦,还望子武点拨一二。”

两人都放下黑陶酒碗,正襟危坐,宋武与公孙鹄对视而言:“邯郸之酒,二百年前绝对不如曲沃之酒;而新郑之酒,二百年前亦然。”

三晋分家之前,晋都曲沃自然是晋国最为繁华,各行业竞争最激烈的地方。能留着曲沃混日子的,绝对比县邑中的人要有出息,有前途。

看着双目躲闪,强撑着自己接受对视的公孙鹄,宋武缓缓道:“一地之酒如此,同理,国如是,人亦如是。唯有不甘平凡,心存熊熊不灭斗志,自能脱颖而出。”

“子武不知公孙先生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公孙先生也曾是内黄拔萃少年,善于用剑,又好做学问。可见,先生与庸俗之人是有不同之处的,又何必因点滴挫折,而自甘低贱呢?”

公孙鹄垂头,眼皮子半遮着眼珠子看着桌上黑陶酒碗,端起酒碗仰头一气饮尽,看着宋武吐出一个字:“苦。”

宋武摇头笑笑:“不过如此,如今诸国征战连年不休,上到贵戚将军,下到万姓庶民,谁不苦?”

说着,他仰头望天,半眯着眼。

天柱已崩,今后的世道会越来越乱,妖魔横行,又有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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