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看着眼前的两人，瞳孔微微放大，然后，锁紧了眉头。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人。面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那个他不认识，至于那个女人——明明是很熟悉的人，可无论是情态还是打扮，都已经与当初自己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了。
沈乔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心情复杂：“梁妙，你怎么会在这里？”
A城的九月暑气还没褪去，梁妙一身的豹纹紧身连衣超短裙，把曼妙的身段掐得纤毫毕露，大V领一路开到胸口，隐约透出里面黑色的蕾丝再加上脸上夸张的浓妆、配饰和一身刺鼻的香水味。非要让沈乔来形容的话，像足了纽约深夜那些不可说的地方的站街女郎。
“你……”沈乔本来想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可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下了。梁妙早就不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了，在没有了别人的经济支持后，会变成什么样，其实早就有了端倪。自己不需要为她的人生负责，所以也没必要过问了。
这身热辣打扮，让沈乔和刘帆都不好意思地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
“这位是？”沈乔向那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伸出手。紧身短袖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五官刚毅中透出一股匪气。这样的长相不是容易让人遗忘的类型，所以沈乔确信自己没见过他。
沈乔和刘帆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周祖光，今天把他们请来的人。
周祖光还没有说话，那男人就主动握住了沈乔的手：“在下邱山。沈总或许不认识我，不过在我心里，沈总可算是我的老熟人了。”
沈乔挑眉，什么意思？
“既然几位都是老相识了，那周某就失陪了。相信这个故事也不太方便周某听，各位请自便，我还有其他客人，招呼不周的，多包涵。”周祖光完全的江湖腔调让刘帆不敢多留他。
“周总请便。”
周祖光走后，房间里就剩下了四个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邱山和沈乔两个都不是什么拖拉的人，很快开门见山。
邱山：“沈总，我刚刚说的跟你熟不是什么客套话，是真的熟，从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起，我就认识你了。”
沈乔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邱山一番：“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敢肯定，我没见过你，不认识你。”
“阿乔……”梁妙在一旁出声，想解释，却被沈乔打断。
“梁小姐还是叫我沈乔或者沈总比较好，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适合这样的称呼了。”
梁妙垂下脸咬了咬唇，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真是无情又无趣”，然后感受到腰上男人的手臂收紧的力道，脸上又捧起一个讨好的笑来，娇嗔道：“山哥，我就是一时口快，没改过来……”
邱山也不跟她计较，今天沈乔才是他的主要目标：“你当然没见过我，因为我跟你的接触，都是不能露脸的。邱山这个名字，你恐怕也不知道，不过，另一个人你现在想必是知道的——韩烈。我是韩烈以前最信任的手下。”
从邱山吐出“韩烈”两个字开始，沈乔的脸色就变了。他和刘帆对视了一眼，然后坐直了一些：“你的意思是——韩烈从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开始，就派人监视我了？”
邱山收回搭在梁妙腰间的手，对着桌上的烟使了个眼色，梁妙就熟练地拿起眼烟，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然后送到了邱山的嘴边，邱山张嘴衔住。整个过程无比流畅，一看就是做过无数遍的。
沈乔和刘帆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只觉得一阵恶心，可面上都不露出半分。只有梁妙，做完这一切后，仿佛才意识到沈乔就在边上，像是突然自尊心觉醒了一样，撇开脸去不敢看他。
邱山悠悠的吐出一口烟，才冷笑着回答道：“你以为，韩烈愿意费这些人手监视你？他还不是被逼的？”
沈乔才听了一句，就站起身来，作势要走：“邱先生，你约我到这里来，应该不是想和我玩‘你猜你猜’的游戏吧。这样问一句答一句的，也太没意思了。如果邱先生的诚意只有这么点，那我想就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了，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
邱山只是个大老粗，向来也不懂谈判，这么慢条斯理的说话，大部分是梁妙教他的。这招或许对其他人还会有用，可是沈乔自觉已经拼凑出大部分的真相了，邱山的消息对他来说，很有可能只是描补一些细节而已。
邱山原想靠着这些消息能跟沈乔谈谈价格，可没想到沈乔的态度，反倒把他逼得进退两难，一时间涨红了脸。
“沈总，别心急啊，山哥没那个意思。”梁妙眼见事情要黄，赶紧出来打圆场。这次的见面是周祖光促成的，要是沈乔就这么走了，恐怕他们对周祖光不好交代，现在，他们还寄人篱下，这是他们向周祖光要资源和支持的筹码。
刘帆一直坐在边上，半笑不笑的看着他们硬生生把一场“欲擒故纵”的戏唱成了“赶鸭子上架”，不由感叹：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要不是有故事听，他都想走了。
邱山知道自己也没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再是刚才那副端着的模样了：“沈总，这么说吧，韩烈自己跟你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只不过，是因为有了叶卉这个娘们儿。”
听到邱山终于不再用问句结尾，沈乔和刘帆又坐了回去，梁妙的心也放了回去。
邱山看了一眼沈乔，继续道：“要说起因的话，恐怕是沈总你自己惹的。大概是因为你长了这么一张脸吧，让叶卉那娘们儿念念不忘的。你读书的时候，我们就找人在你周围一直监视你，主要是监视你跟你女朋友……
开始都挺好的，可到了你要毕业的那年，叶卉看你还是没有要和梁妙分手的意思，就让我们先动梁妙。”
先动梁妙？！
沈乔脑子里浮起一丝怪异的念头，仔细回忆了毕业那年梁妙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异常，非要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她家破产了，她爸妈丢下她跑路了。
等等！不会这事……
沈乔的眼神变得怪异，他先看了眼梁妙，透过她厚厚的妆容还是看出了几分余恨，试探道：“是你们家公司的事情？”
“嗯。”梁妙应声了之后，就不再做声。
沈乔目光转回到邱山身上：“你们有这么大的能量？”
邱山嘲讽地笑了笑：“沈总，走正道我们是没什么本事。可是要搞垮一家公司，一般都不用走正道。我们只是勾着她爸在澳门多玩了几场而已，就这么简单。”
沈乔的脸已经冷下来了：“接下来呢？”
邱山：“接下来，就是你们俩分手了，梁妙嫁了个有钱的老头子呀。沈总，那时候，其实你是想帮忙的吧。为什么没帮呢？”
为什么没帮？因为自顾不暇了。就是那时候，袁毅突然撤资，沈氏也面临了和梁家一样风雨飘摇的情况。
沈乔没有说话，邱山嘲讽的一笑，他知道袁毅已经在沈乔的手里了，所以，沈家那段，他就直接跳过了：“你知道为什么你当初回国的时候会那么难吗？你们沈家在A城那么多年，真的就连这点人脉都没有了？那是叶卉说服了他们家老爷子，想的是等你实在没办法了，再以一个恩人的姿态出现，然后跟你们家联姻，把沈家绑上叶家的船。
那段时间，恰好许葳出国去了，所以，叶家的招呼没有打到许家头上，等到许葳回来之后，又不小心给忘了这事儿。许葳一回来你就找上他了，结果他给答应了，而且，也提了联姻啊，这才破了叶卉的局。你们生意人是不是都得靠着结婚那档子事儿才觉得是自己人，才能给钱？
只是没想到，你家老爷子实在是运气不好，没几天就走了。叶卉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得意了一阵子，说是你和许大小姐之间的关系，肯定是好不了了。”
邱山不知道当初沈乔和许葳谈的详情，可沈乔却记得清楚——许葳其实根本没在同意注资之前提起过任何联姻的事情。当初，他们两个人，是先谈好了注资的。等到谈好了注资金额之后，许葳突然就问起了自己的私人感情问题。
因为当时虽然梁妙没跟他正式提过，可他已经收到美国房东发来的房子已经退租了的消息，还有同学告诉他梁妙嫁人的消息。于是他自然地将自己归到了“单身”的行列，而且，暂时“没有喜欢的人”。他说完之后，就看到许葳笑了，然后向他提了跟许苒苒。
那时候，虽然已经谈好了注资的事情，可合同还没签，他害怕，万一他拒绝了许葳，会不会这笔投资款也黄了。于是，就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那时候的事情，在沈乔的脑内瞬间翻了一遍。有了邱山讲的那些背景，他才终于发现了一些曾经自己忽略了的细节，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两巴掌。
邱山：“许大小姐当初可真是个傻白甜啊。叶卉仗着和你关系好，带她去了不少地方啊……”
沈乔想起他曾经看过的那些酒吧舞池的热辣照片。他忍不住问邱山：“韩烈跟叶卉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是男女朋友关系，韩烈怎么能忍受着女朋友这么光明正大地喜欢别人呢？甚至还在一边帮忙？！
邱山“切”了一声，带了三分不屑：“他？他就是个被叶卉迷得软了骨头的怂货！为了个女人损了多少兄弟！”
沈乔看出来了，这恐怕，就是邱山从“最信任的手下，没有之一”变成了现在在自己面前这个出卖韩烈的背叛者的原因了。
只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