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喻才知并不知道叶茹茹心中所想, 不然他会非常理解何昭宇的心情。
如果他这都算“老”的话，那何昭宇岂不是老掉牙了。
不过叶茹茹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 “哥哥, 你要不赶在生日前多拿几块奖牌？”
众所周知, 年龄越小的选手拿牌越吃香，无论是获得的赞誉还是实际得到的利益。
喻才知在生日前有四个项目, 明天开始进行的200自和4x100自接力, 以及之后的100自和4x200自接力, 刚刚好是他的主项。
喻才知轻轻一笑，“是有这个打算。”
他的语气自信而张扬, 一如当年。
叶茹茹眉眼弯弯, 抿起唇无声地笑了。
叶茹茹的手在他的口袋里塞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什么用, “哥哥，你这里也不暖和。”
布料都冷冰冰的，和她自己的口袋也没什么区别。
少年没说话, 半晌, 叶茹茹感觉一只手从外面伸进口袋, 包裹住她的。
对方的掌心非常温暖，热度源源不断通过两人接触的皮肤传来。
叶茹茹瞬间一怔。
她半天失去了言语，随后才慢慢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下重重跳动起来。
她想说句什么, 但是后来又没开口。
喻才知一直把两人间的分寸把握得很好，直到这时候，她才切实感受到, 虽然她比他小, 但喻才知应该也和她的想法一样。
突然想快点长大了。
然而安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 何昭宇的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哟？你们怎么还在这呢？”
叶茹茹瞬间把手抽了回来。
何昭宇留下来整理休息区的东西，休息区是各个代表队的脸面，要是看着乱七八糟影响不好。
而且不论什么比赛，都有道德风尚奖这种东西，他们早就习惯了，收好了还能在国际奥委会那里留下个好印象。
“班车到现在还没来呢。”叶茹茹说。
其实一看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才十分钟左右而已。
何昭宇瞅了瞅这俩人，穿得严严实实不会着凉，也很放心，于是往他们旁边一站，“那正好一起回去。”
叶茹茹轻轻“哦”了一声，面上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的。
坐上车，何昭宇看了看周围全是外国人，小声跟叶茹茹说，“你明天的100蛙，把注意力放在汉娜身上就行，伊莲娜暂时不用太多关注了。”
明天上午比女子100米蛙泳预赛，她跟汉娜和伊莲娜在一组。
预赛一组里出现三个强劲选手是很不常见的，毕竟排预赛分组也是按照选手的报名成绩排，假如有三个组，报名成绩最好的排在第3组，第二的排在第2组，接着排在第1组，然后第四名又在第3组……三二一以此类推。
叶茹茹报名的100米蛙泳成绩就是她4月初破亚洲记录的那个，虽然比不上凯莉的世界纪录，但也能排个第二，因此被分在预赛第二组的4道。
汉娜为了奥运会，从50米蛙泳项目转来100米蛙泳，游得也很不错，成绩刚好排在前五，被分在同一组的5道。
然而伊莲娜就离奇了，按照她今年的个人最好成绩报名，她居然才被分到第7道。叶茹茹算了算，她的成绩应该在所有选手中排17名。
要知道，伊莲娜去年的世界排名还在前五之内，这可掉太多了。
叶茹茹睁大眼睛，疑惑地问，“为什么呀？”
何昭宇说，“她状态不太对，我今天在热身池看到她在训练，技术动作没太多变化，但就是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还能这样判断？叶茹茹十分好奇，不过何昭宇十多年的大赛经验自然不是盖的，关于他说的这些叶茹茹每次都很信任。
她点点头，“那更方便了，正好我4道看7道看不清。”
中间隔着两个泳道呢，想观察对手实在过于艰难，她能用余光关注到隔壁的汉娜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说话期间，喻才知一直坐在旁边闭目养神。
他明天一共4枪，其中还有修罗场项目200自，他如果想在领奖台争得一分田地，就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何昭宇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瞥了眼叶茹茹身旁，不知道少年是否睡着了，最后他说，“算了，回去再说，这里人太多，说起来也不方便。”
要想聊个战术什么的，车上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人多耳杂。
虽说中文对大多数外国人来说都是自带加密的语言，但保不准有人能听懂。
叶茹茹点点头，但她心想，喻才知其实根本没睡着，因为她刚刚还感觉到手侧被轻轻蹭了一下。
——两人的手并排在扶手上放着，喻才知一定是动了。不过他一直没睁眼。
到了住处，何昭宇招呼两位学生，“来来，我赶紧把话说完，不耽误你们休息时间。”
比赛期间，每天晚上都有一场这样的例行小会，一是总结当天的比赛情况，二是商讨第二天的比赛策略，十分重要。
当然策略都是提前制定好的，他们只是讨论实际用哪套罢了。
叶茹茹窝在套间小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软乎乎的抱枕。
她悄悄瞥了眼旁边的少年，总觉得对方今晚格外沉默寡言。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对何昭宇说，“我还是觉得前半程应该提速。”
何昭宇没有否定她的想法，而是思考了片刻，说道，“可以，你比了这么多次大赛，也算是个有经验的选手了，你就先按自己的想法试试。”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半是感叹半是无奈地说，“之前刘为明总是跟我说，你这脑瓜聪明，适合这个赛场，要给你更多的空间……”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
——真的能给大家带来奇迹吗？
刘为明在国家队总教练的位置上待了近十年，来自前总教练的评价自然有些分量，何昭宇一直在心底念念不忘。
何昭宇看着面前小姑娘。
小姑娘在他的注视下弯起眉，轻轻一笑，“相信我吧。”
何昭宇在心中说，嗯，相信你。
第二天一早先进行喻才知的200米自由泳预赛，然后紧接着就是叶茹茹的100米蛙泳预赛。
喻才知在预赛游出了1分46秒5的成绩，总排名第二，叶茹茹则以1分06秒3的成绩排在预赛第一，两人都以不错的成绩成功晋级。
赛后，叶茹茹悄悄跟何昭宇说，“伊莲娜居然才游了1分07秒9，我看到大屏都震惊了。”
而且伊莲娜这回又是检录进行了大半才匆匆赶到，听说她之前还有一项100仰。
不过那也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要是只差半小时还合情合理，一小时的时间没那么赶吧？
何昭宇伸手敲敲小姑娘的头，“你还有这么多闲心关注对手的事呢？赶紧的去放松排酸。”
一看就知道她这预赛游得不紧不慢，一点也不紧张。
不过确实，以叶茹茹现在的能力，游进1分05可能还有点难度，像预赛这种大家都保存实力的比赛，游个1分06秒出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叶茹茹“哦”了一声，收拾东西朝热身池去了，心里算着伊莲娜这个成绩到底能不能进半决赛。
应该没问题的吧？但是如果半决赛还游出这样的成绩，决赛肯定无缘了。
走过通道，身边走过好几个身穿法国队队服的人，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堆她听不懂的话，听上去语气挺急的，脚步也匆匆忙忙。
不是运动员，像是一群后勤人员，叶茹茹在里面认出一个仿佛在哪见过的身影，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伊莲娜的教练。
他们在干什么呢？
叶茹茹正这样想着，走过通道的拐角，突然捕捉到一道极轻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轻轻抽泣。
叶茹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了两秒。
果然又一声抽泣响起，她真的没有听错。
她退了两步，发现刚刚走过的转角边上还有个隐蔽的空隙，她探头进去瞅了瞅，发现伊莲娜正蹲在墙角抱着手臂，眼角都被她哭红了。
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叶茹茹，伊莲娜抬起头。
两人对视了两秒。
说实话，叶茹茹一直对伊莲娜这个姑娘挺有好感的，一看就是乖乖的性格，每次比赛都看她在教练手下踏实认真地进行赛前训练，比其他几个国家的“社交达人”要腼腆得多。
最关键的是，伊莲娜也很瘦，像她们这样的顶级选手不算多见，叶茹茹便一下子有种找到同盟的感觉。
因此在她看到伊莲娜成绩下滑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可惜。
两人都刚比完赛，这时候最该做的就是去热身池游几圈，把身上因为缺氧而堆积的乳酸排出，蹲在这里干嘛呢。
于是叶茹茹半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对方。
“跟我走吧？”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