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该如何？
他还能有希望活命么？
长孙烨才这么想着，忽听有脚步声走近，他下意识抬眼望去，便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朝他走来的女子，熟悉的容颜，身穿素雅宫装，头顶凤冠，可不正是长孙静？
“长姐，你来救我了？”长孙烨万分欣喜，站起了身，将胳膊伸出栏杆之外，朝着长孙静挥手。
“长姐，你快救我出去吧，我真的不想在这儿关着，我想回家……长姐，你是皇后娘娘，你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你告诉皇上，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为我求情啊……”
长孙静脚下的步子一顿，低垂着头。
长孙烨看不清她的脸色，没听见她回答，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她不说话，难道是没办法救他？
“长姐，你一定得救救我啊，如果连你都救不了我，我真不知道应该求谁了，我可以对天起誓，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轻薄皇妃，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啊长姐，是有人给我下药！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确实是被冤枉的，长姐你要相信我！”
“就算我相信你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你都让皇上损了颜面，他是天子，哪能不爱脸面。”
“一定是有人要害我们长孙家，有人要害我！”长孙烨的手紧扣着铁栏，愤怒地朝着长孙静吼道，“我们是亲姐弟，你能不管我吗！”
眼见着长孙静不回答，长孙烨的内心就越发不安。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长孙静手中紧握的佩剑上。
刚才只顾着和长孙静说话，竟没有注意到她手里拿着剑。
“长姐，你带着把剑进来干什么？”长孙烨怔住，“你不是来探监的吗？你为什么要带一把剑进来……”
“长孙烨。”长孙静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沉重，“你连累了长孙家，也连累了我，你犯的错误关系着皇家体面，没有人能够救你，皇上不会宽恕你，也没有人敢帮着你求情，淑妃已经被打入冷宫，而你……无法得到皇上的宽恕。”
“你们为什么不查明真相呢！”长孙烨低吼出声，“我又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皇上为什么不下令去查？”
“从何查起？连你自己都提供不了线索，皇上日理万机，又怎么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损了他的颜面这是事实！”长孙静呵斥道，“你会落到这般田地，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愚蠢。”
“我……”长孙烨哭丧着脸，“长姐，难道我真的躲不过这一劫吗？”
“你可知长孙家上下都因为你受到牵连？我们若是敢为你求情一句，便要面临惩戒。大臣们会指责我们长孙家人不识大体。”
“长姐，你找太后求求情可好？太后一向宽厚仁慈，而且她也挺喜欢你的不是吗？”
“我见不到太后，或许太后也并不想参与此事。”长孙静说话间，一步一步迈近铁牢，“阿烨，这一回，长姐真的救不了你了，我们长孙家若能大义灭亲，皇上就不会再降罪我们，否则，长孙家也会受到迁怒。这一劫你躲不了，不如多为家族着想。”
长孙静说到这，把手里的佩递了出去，“阿烨，这是皇上给我的剑，你自己了断吧，我就不动手了，你若是体谅我，就别让我动手。”
“不要，我不想死。”长孙烨使劲摇头，“我不能就这样死……”
“你不要再逼我了。”长孙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长姐，你是为了巩固你的皇后之位，这才要表现出你深明大义的样子给皇上看，是吧？你不是救不了我，你明明是不想救我！你为了讨好皇上，竟然不顾念姐弟之情，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是为了长孙家！”长孙静厉喝一声，“你要是个男子汉，就不要垂死挣扎！即使挣扎也无济于事，你不愿意为家族牺牲，又怎配做长孙家的人？你就不能在死前给自己留点儿尊严吗？”
“我就是不甘心！我要见爹娘！你救不了我，还有爹娘，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你让他们来探监，我……”
长孙烨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哽住。
他目光呆滞，低头望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剑，又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长孙静的目光之中，满是怨恨。
长孙静凝视着他，神色凄凉。
本来想让他自己了断，可他还是逼她动手了。
她一剑就刺进他的胸口，应该不会让他痛苦太久。
“阿烨，很快就不会疼了……”长孙静低喃道，“你不要怪长姐，长姐真的救不了你，你的死，可以换来长孙家的安宁，你就好好地去吧。”
长孙烨目光之中的恨意未散，死死地盯着长孙静的脸庞。
长孙静迅速收手，把剑从长孙烨的胸膛中抽回。
长孙烨的身形再也维持不住，倒在了干草铺的地上。
同一时刻，长孙静也像是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长孙烨临死之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死不瞑目。
他到死的那一刻，都在责怪她，埋怨她。
长孙静垂下了头，伸手擦拭眼角溢出来的泪花。
阿烨，你不该怨我。
……
太医院后院内，方若颜把刚整理好的药材归类，摆在长椅上给太阳晒。
今日的阳光不错。
她正用手掌把药材铺平，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若颜，在忙呢？需要本王帮你吗？”
方若颜连忙转过身，朝来人说道：“别，我可不敢劳烦您来帮忙，这要是被其他人给看见，传出去了，还以为我面子有多大呢。”
“在本王这里，你的面子本来就很大。”
此时附近无人，赫连辰便毫不顾忌地说道：“宫里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淑妃娘娘和长孙烨的事情，这宫里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吧？”方若颜道，“我就猜到，这事情是王爷你干的。”
“本王曾经说过，不会放过欺负你的人，本王只是在兑现诺言。”赫连辰慢条斯理道，“若颜，你仔细想想，得罪过你的人，有谁安生的？不论身份高低，本王都不会放过，尤其长孙烨，他竟然妄想着要染指你，本王不能允许他活在这个世上。”
方若颜被赫连辰盯着，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王爷，我想问一问你，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他们都参与了狩猎。淑妃好对付，因为她只懂骑射，不懂武功，本王安排人跟踪她，在她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对她下手，用点儿迷药弄晕了就行。狩猎场那么大，她总有落单的时候。”
“那么，长孙烨呢？”
“本王高价收买了他的随从，在他携带的水囊里下了药，就是那种药，你明白吧？他打猎累了，想停下来喝喝水，那药自然也就进了他肚子里，只需要把淑妃放在他附近，他压制不住药效，自然就会忍不住对淑妃下手。”
“原来是这样，你安排好了之后，再叫个人把皇上引过去就行了。”
“嗯。”赫连辰点了点头，“淑妃是皇后那边的人，对你也颇有敌意，顺带解决了她也好，本王只给她下了迷药，而不是媚药，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挣扎，等皇上发现他们的时候，场面不至于太污秽，本王并不想让皇上太生气，毕竟这件事情关系皇家颜面，只要长孙烨能够被严惩，给皇后一个打击，本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方若颜听过之后，不禁有些感慨，“一石三鸟之计。解决了长孙烨，淑妃又被皇上打进了冷宫，皇后因此而备受打击……王爷，你确实挺高明，不过你一定要小心，可不能被查出来。”
“若颜这是在关心本王吗？”
“王爷你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我自然要关心你。”方若颜道，“王爷能确定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对吗？”
“放心吧，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本王的，多谢若颜的关心了。”赫连辰悠悠道，“对了，若颜是否该对本王表示感谢呢？”
方若颜听着这话，有些警惕地望着赫连辰，“王爷想要什么样的谢礼？”
赫连辰道：“吃你的豆腐。”
方若颜连忙拒绝，“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本王的意思是想吃豆腐，若颜你亲手去给本王做一盘，放点儿辣。”赫连辰望着方若颜，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刚才是不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方若颜：“……”
“本王就知道，你想歪了。”赫连辰淡淡一笑，“看来若颜你的本质就是个流氓，否则又怎么会曲解了本王的意思？”
“到底谁才是流氓？我刚才要是答应了，王爷你肯定要占我便宜。”
“你不能把本王想成这样。”
“你……”方若颜这一刻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对面这位，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本质就是个无赖。
他不承认，她还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