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书屋 > 科幻小说 > 枯荣心 > 第70章 第二十三章李代桃僵(4)
到了院子内,梅仙的屋子和姜如据的屋子都亮着油灯,显然未寝,方嫤容正想去敲西厢屋子的门,经过花架时,竟见姚奭以藤萝原型垂挂在架子上,风动他才动,软绵绵的,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她回头去看紧挨花架的大树,平日白鸾筠最爱在上面栖息了。借着屋子里漏出来的光,她看到绿叶间有一小团灰白色的影子,可怜兮兮,好似奄奄一息。

“姚奭!白鸾!”她忙喊他们的名字,“姚奭!你们怎么了?喂,醒醒!”

她攥住手边的藤蔓。先前发现自己不会探别人的灵脉,事后她着意学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姚奭没有受重伤,只是有点虚弱,估计也是受了炼灵洞波及。炼灵洞毁了,他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早晚能醒过来。其他人应该都是如此,这才没人注意到天上异样和她在山上捣的鬼。

她心想:我根基比他们都差,但我却没有昏厥过去,多半是学了千福曲和沸魂术的缘故,幸亏幸亏,要是听了揽音的话,我肯定不能活着跑出来了。

正暗自庆幸,忽听身后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声在说:“快了快了。”

方嫤容猛地转身。夜色溶溶,哪有半个人影。

她仿佛听到白鸾筠在耳边大叫“鬼”,登时头皮发麻,撒开抓着藤枝的手,闷头往东屋走,心里直叫:白鸾筠在树上,你找他去,他动也不会动,任你搓圆揉扁,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祈祷奏效,那“鬼”果然没现身来找她麻烦,不过也没去滋扰白鸾筠。方嫤容新记了亡妖百章,摩拳擦掌急于一试,根本睡不着觉,遂换了衣服,兴致勃勃地运转起来。至于后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是记不清了。

鸡鸣天亮,其他人醒来后与寻常无异,大概炼灵洞只来得及把他们弄晕,没来得及汲灵,他们也没起疑心,更对前夜的变故一无所知,自然就不会心血来潮去百苦子潭和炼灵洞转悠。何况他们也有需要操心的要紧事。对于扶芳小境或伤或弱的诸人来说,幻化一个能瞒天过海的假梅仙,当真比登天还难。

于是,方嫤容只消贡献出一支活蹦乱跳的栖言簪,就足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去围绕簪子做文章、谋计划,她自己则东倒西歪地装病,然后踩准作息时间,寻处无人的僻静所在修炼画中仙诞育的三法,几日下来倒也无人觉察。

修炼三法艰苦异常,个中磨折几乎不堪言说,遇到无法参透又不能蒙混的,她只能连蒙带猜,以命相试,几次都以为要走火入魔挺不下去了,却每次都峰回路转,死去活来地闯了过去。

大概她的脸色已经差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唬得那白鸾筠破天荒地跑来同她道歉:“怪我高看你了,早知你受不住千福曲的反噬,我死也不敢答应教你。”

方嫤容便顺水推舟,天天进气多出气少似的,躲起来不见人。其实每每想来,真该感谢白鸾筠那份嚣张,促成她误打误撞先学了千福曲,后学了沸魂,有了循序渐进的底子,她才有了一次次命大的险胜。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法术难学归难学,一旦打通关窍,进步堪称神速。若放在以前,方嫤容定自鸣得意,将此归功于自己的天赋异禀,可这一回,她起了疑心。

且不提她自己学揽音教的法术时的顺畅无阻、一夜就会,就说那白鸾筠和姚奭学随风潜入夜,也是这般突飞猛进的,再深想一下,他俩用梅魂术化人,好像也才用了没几天……

一次两次便罢了,这次次都是雷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然而她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先不理会。

接下来的数天,后山上平静得像无事发生一般,天空亦照常日月轮换,星移斗转。临风派的人迟迟没来。上次临时生变,走得仓促,他们早晚会再来。偏又一日日光阴蹉跎,仍不见来。该来不来,窗户纸将破未破,最为熬人。

方嫤容的脸色一天天好转,再不好转,姜如据开的药方里要下猛药了,姚奭总能在山里找到对应的草药,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喝死的。与此同时,气温一天比一天炎热。晚饭后得坐在院子里乘一会儿凉,屋子里暑气未散,一时待不住。湿气绵沉的时候,连四处漏风的东屋都有些许闷热。

方嫤容摇着芭蕉叶走出屋子,看到陆詹蹲在院子一角忙碌,走上前一看,发现他起了一座坟茔。

还没说话,白鸾筠就从院墙后冒出头来:“陆詹,你在这里堆个衣冠冢作甚,梅仙若在天有灵,看见得气死了。”

陆詹停住手,茫然地抬头。胡子拉渣的脸庞浮肿,活死人一般。

白鸾筠没好气地道:“她整天整夜地想着逃出去,你倒好,却在这里寄哀思,这不是在盼望她的魂魄能回来与你相会吗?我要是她,被你喊回来,先把你骂个狗血淋头再说。”

“也是。”陆詹苦笑一声,看着面前的小坟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还把坟修在这个角落里,我跟你说啊,以前有条狗,住在后山的杏子林里,没事常常跑这个角落撒尿。”

话音未落,陆詹三下五除二推了坟土,抱出梅仙旧衣,跌跌撞撞回屋去了。

方嫤容忍不住望着白鸾筠道:“我有点好奇,你到底是想他早点振作起来,还是想让他早点咽气?”

白鸾筠哼了一声,大声说:“这样不分轻重,只知道沉溺悲痛的人,还不如早点咽气!”

方嫤容瞪大了眼:“陆大哥已经够伤心了,你还这般羞辱他。”

白鸾筠居高临下地白了她一眼,振振有词道:“像你这样只知道‘陆大哥节哀’‘陆大哥保重身体’的才误事,姚奭那套放任自流的也误事,指望他自己想清楚啊,做春秋大梦呢,你没听我天天在他耳边暗示啊,梅仙不爱呆这鬼地方,他要是个血性男儿,就该化悲愤为力量,跟大家一起想办法捣毁这个炼狱!”

事实证明,陆詹吃他这一套。他开始为幻化梅仙赝品出力。可不知道是因为他沉睡过久还是颓废太久,怎么都幻化不出梅仙幻形来。

围着他屏声敛气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姚奭尤为尴尬:“陆、陆公子,需要、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陆詹显然也万分不解,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该啊,我的灵力没有受损,不该凝不了幻术。”

方嫤容提议:“陆大哥,要不你对着,唔,”她指向旁边的藤椅,“对着它试试看?像把石头变银子那样,有个依托之物,也许会顺利些。”

姜如据摇头道:“那是易形术的范畴,和幻身之术虽看似近似,但个中差别颇大,不能混同。陆詹兄弟,今日且暂罢,你心神不定,不利施术,而且这法术于你似乎有些生疏,强行御术,恐适得其反。”

“但是……”姚奭忧心忡忡地道,“姜公子,时日无多了,今日才试了一次,兴许多试几次就成功了。”

陆詹惭愧不已,也急道:“姜公子,我可以再试。”

姜如据笑道:“不急,不急,欲速则不达,天大的事也要一步步来。陆詹兄弟,姚奭小兄弟,就这么定了,我们明日再试。”

方嫤容叫住垂头丧气的陆詹:“陆大哥,小妹斗胆,有一事相问。”

陆詹挤出一个笑容,和声道:“方姑娘请问。”

“敢问……陆大哥的双亲是哪一位出身玉参?”

“我爹。”

“令尊是……”

“我爹自号卓亭,我知道玉参族只有方王乔三姓,所以我爹这名讳当是化名。”

方嫤容虽觉得陆詹有所隐瞒,但话到这个份上,终归不好再问。她看着陆詹的背影,莫名心生轻蔑,仿佛每到关键时刻,他都注定派不上用场,心思都不知用到哪里去了,还需要别人来点醒。

又一日,梅仙幻形仍旧不见做出来。

又一日,姜如据动了退而求其次,尝试方嫤容所提易形术的念头。他们开始对着一个新扎的稻草人比划来比划去。

又一日,方嫤容结束当天的功课返回,刚走到篱笆外,忽觉心头一凉,下一刻,一道悍力从天而降,照她头顶劈来。

今时不同往日,她反应速度已不是那日面对假梅仙击杀时可比,但也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得面面俱到。

这道灵力所覆之地不小,躲是躲不过去的,硬挡恐会吃亏,她便转了个身,展手催动李代桃僵术,借势将那灵力反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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