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的情况乱成了那种样子，竹悠竟然还有空去看四周的人。
她当时的确是被人踩到了，但是后来小杨氏死了，杨倩倩死了，就连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竟然扭头就撞墙死了。
在那种情况下，她又怎么敢因为这点儿小伤就哼哼唧唧的？
正像是竹悠所说的那样，她当时被人踩到了，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因此，的确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接下来的剧本也不用演了，因为众人只看到了这妇人刚刚把手藏在背后的动作，就知道竹悠说的是实话了。
白灵儿不禁有些恼恨地看了那女人一眼，脸色有些发黑。
竹悠同情地看来她一眼，觉得女主可能欠教育，大概没有人交给她这么一个道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竹悠看了一眼身边正捂着她的手给她暖的男人，忽然间有一种斗志昂扬的感觉。
白灵儿演的够多了，接下来的厂子，还是交给她来好了。
“我……”白灵儿张开了嘴，显然又想到了旁的好主意。
竹悠赶紧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地道：“陈大人，我要告状。”
陈清的身子一直，问道：“九王妃所告何事？”
竹悠道：“我要告杨氏，勾结长公主，意欲诬陷破坏我的名节，并且杀害杨倩倩，害死小杨氏，诬陷我九王府！”
她话语不断，接着道：“另，我还要告白灵儿，化妆易容之后，对我下毒，谋害我的性命！”
“胡说八道！”这一次，沉不住气的是杨闻珽。
楚封崖冷笑一声，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杨大人最好管住你的嘴，你要说出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来，否则，本王可不保证它下一次张开了嘴，还能说出人话来！”
杨闻珽的神色一紧，屈辱地攥紧了掌下的椅靠，忍了半晌才开口道：“九王妃空口白牙，就想要将这些事情全部都算在我们杨家人的头上，简直是妄想！”
证据都烧成了黑灰，就连那三具尸体，也都变成了焦炭，经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他们找的又是最湿润的土壤埋葬的，这个时候，只怕就只剩下快快黑骨了，物证没了，还不是看人证和其他的佐证吗？
他就不相信，南宫竹悠到了这种时候，还能翻身！
他不相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听到竹悠态度悠然地说出了一句她要验尸的时候，他几乎都觉得这丫头是被灵儿给逼疯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白痴的事情来呢？
他忍不住嘲笑出声：“哈哈，九王妃，你该不会是脑子不好使吧？哼，明知道那些尸体已经被你给毁了，竟然还假惺惺的说这么些没用的话出来，难道你接下来要说，让我们杨家，给你拿出几具新鲜的尸体，让你验尸不成吗？”
竹悠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那轻飘飘的一眼格外气人，让杨闻珽觉得自己刚刚不是说了话，而仿佛只是在下风口放了一个不影响大局的屁而已。
他顿时憋红了一张老脸，想要骂人，可是一看楚封崖那摸着刀柄冷眼看他的样子，又只能生生忍了。
竹悠冷眼看着众人全部都是一副嘲笑自己的表情，就连白灵儿也露出了嘲弄不屑的神色，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揶揄。
她向来最喜欢做的，就是打脸喜欢当着当事人的面儿抽，且还是用当事人自己的爪子！
她微微一扬下巴，清越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淡定：“即便是那些尸体已经被你们折腾成了一堆骨头，我也能证明出来他们是怎么死的。你们不知道，只能说明你们无知罢了。”
她露出了一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的表情，淡淡地道：“世上也不是你们晓得的事，才是真的。怎么？难道你们知道女人生孩子痛，就能自己大了肚子生不成吗？扯淡。”
噗。
楚封崖毫无形象的笑了，他笑得极夸张，大手拍着腰间的墨色唐刀，发出闶阆闶阆的声响：“哈哈，王妃说的对！哈哈，杨大人，别瞧了，放心，尽管你吃的脑满肠肥，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你那圆鼓鼓的肚子里装的都是屎，生不出孩子来的！”
众人下意识地扭头看了杨闻珽一眼，正将他默默吸气收腹的动作看在眼中，一个个实在是忍不住，扭头，嘴角抽搐地憋着笑。
九王爷的嘴，比以前更损了。
“九王爷！老臣好歹是朝廷命官，你怎么能这么嘲笑于我？！”杨闻珽几乎全身炸毛了。
楚封崖没理他，一扭头，送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杨闻珽顿时又被气了个半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似的，刷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陈大人，验尸吧。”竹悠开口说道。
“好。”陈清点了点头，他显然对这种事情极为感兴趣，几乎是立刻就找人去准备了竹悠所说的东西。
草席，大锅，蒸笼，醋，油纸伞……
看着刷拉拉少了一大半人的大厅，杨闻珽踉跄着坐回了椅子里，半晌都没有喘上气儿来。
这些人，怎么敢这么忽视他？！他可是当朝阁老，太后的亲亲戚！
他独自气了半晌，眼见也没有一个人来安慰自己的，顿时又好好地怒了一场，瞧着跟在自己身边的，纵然是做出了一副关心的姿态来，脸确实朝着门外看的，顿时没好气地一扫袖子：“走！去看看那贱……那九王妃是怎么折腾得！”
哼！
他便不信，到了这种时候，南宫竹悠竟然还有本事翻盘！
这一出去，他吓得一个哆嗦。
猜猜他看到了什么？
他竟然看到了一口大锅。
最可怕的不是那口大锅，而是衙役正哆嗦着手往大锅里放的东西！
他绝对不会看错的，那些，都是人的骨头！
“你们疯了！你怎么敢这么做？！”杨闻珽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即便死去的那两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杨家女人，可是，那仍旧是杨家的骨血，怎么容得这些人像是蒸馒头一样地侮辱？！
他哆嗦着手，指着面无表情的竹悠，厉声问道：“你这毒妇，当我们杨家人是什么？吃食吗？！你怎么敢，怎么敢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
蒸煮人的骨头啊，这么可怕的事情，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验尸吗？
“皇上！”杨闻珽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睛里都要飚出血泪来：“九王府这样侮辱我们杨家，难道，难道就没有人管了吗？！”
院子里的死寂，终于被杨闻珽的这一系列动作打破了。
外面的百姓已经轰然成了一片，而这些官员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几乎一大半的人忍不住扭头就冲出去吐了。
没有谁可以忍受这样可怕的事情，偏偏，当时不知怎么的，只是听了竹悠那么一声清冷的吩咐，他们就下意识地遵从，并且跟着干了。
“妖女！”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然而，谩骂的声音越来越大。
所有人看着竹悠的眼神都变了，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众人对她只是敬畏，那么，这一刻，却增添了恐惧和厌恶。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扔出来了一只鞋子，朝着竹悠就飞了过去，然后，这只鞋子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所有人都忍不住拿出了手边的东西，朝着竹悠扔了过去。
竹悠没有动，她背着手站在那里，下巴微扬，神色平静。
总要有人去做些什么，总要有人去出这个头。
竟然她来了，就要做些什么事。
一个人影在那些东西砸到她之前，挡在了她的面前。
修长的身影很伟岸，只是轻轻一个迈步，一个伸手，就将她揽在了怀里，将所有砸过来的东西都用他的背挡住了。
竹悠抬头看着抱着她的人，轻轻的笑了，她扯起了嘴角，拿脸轻轻地蹭了蹭他温热的胸口。
甜呢。
她忍不住加深了嘴角的这个笑意。
楚封崖没有看到这个笑容，却感受到了她的信赖和依靠，他的胸口莫名有一种酸涩的东西在膨胀着，让忍不住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背后再没有东西砸过来，也再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护着竹悠得九王爷，忍不住僵硬了手，管不住脸上表情似的，露出了一个愧疚的表情。
“诸位，为何不听听王妃的解释？”楚封崖回头，平静的目光里没有怒意，没有情绪。
他看着那些面带愧疚的百姓们，轻声问他们：“多年前本王带兵离开京城的时候，有多少人笑话本王年少，上战场是去送死呢？但是今日，本王的所作所为，可有一点让大齐百姓失望？”
众百姓闻言，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只有几个面色诡异地想说些什么的，被楚封崖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便立刻僵住了。
“没有见过的事情，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如果一个国家的臣民，会因为新事物而感到害怕，抗拒，甚至灭杀，那么这个国家，又能走多远？”
楚封崖的问话，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的声音仍旧是那么低沉，那么稳重，就像是他每一次离开帝都远征时候的讲话，他说，他会战胜而归，多少年了，他从未对帝都的百姓食言过。
今日，他又用这样的语气，缓缓地问他们：“九王府，可曾让诸位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