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若有所思, 神情玩味,他本就身在商贾之家, 生意场上的事他自是熟稔于心,稍加思索,眉眼间显露出几分惊疑。

他本就知道百味斋的东家是傅氏, 只不知这些是她的主意,还是那个大掌柜的的主意

又或者另有其他人在背后指点, 这一环扣一环,倒是煞费苦心, 既可以赚的盘满钵满,百味斋也早已声名在外……

常煜柏神情间淡淡, 看不出丝毫起伏, 两人静坐品茶,满室浮沉。

只是,他空洞的眼神泄露了他的心思, 常煜柏知道,这时她定是躲在百味斋的楼上,进门前, 他早就留意到铺子前停留的马车。

这李大掌柜也是个精明人, 前几日他就让店内的伙计对来客招呼, 是以今日大堂内人来人往, 竟座无虚席。

李掌柜顿了顿,示意陆海和伙计捧出了下联,卷轴打开之际, 高声诵读。

“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横批:长(chang)长(zhang)长(zhang)长(chang)。”

先是见了两幅一模一样的对子,众人面面相觑,待李掌柜语落,大堂里鸦雀无声。

片刻后,众人恍然顿悟,仔细品读后,几人面露笑意,不知过了多久,大堂里隐隐传出一阵阵惊叹声!

“好了,百味斋这副对子本就为了博各位开心,图个彩头,今日店里推出了新品,羊肉锅子,限量五十份,欢迎各位尝个鲜!”

掌柜一番话结束,大堂里气氛连连波动,李掌柜却满面红光,心中对东家愈发佩服。

待铺子忙碌起来,唐依依也准备从后门回府了,不想百味斋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要见我?”唐依依有些惊讶。

来人正是此次拔得头筹的蒋公子,姓蒋名行森,他姗姗来迟,孰料他见了掌柜的,却提了令人费解的要求。

蒋行森不要任何赏银,只恳请能见一见百味斋的东家。

唐依依只觉得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偏生想不起来,颇为困惑,李掌柜出言提醒。

“东家可曾听过江林蒋家?”

是了,怪不得唐依依一直觉得耳熟,江林蒋家出才子,蒋家祖上曾出了三任内阁大学士,只是自庆丰元年起,蒋家再无人出仕。

这蒋行森在江林无人不知,他性格乖张,却也是个少年天才,四岁熟背经书,六岁出口成章,他也是蒋家年轻一辈中最是出挑的。

唐依依这才明了,只怕来人只想要见见百味斋的东家,并不识得她,唐依依不觉有异,让李掌柜下去安排。

大掌柜惊愕的看了看东家,状似不经意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算是知道了,东家向来与常人大不同。

今日是柳嬷嬷陪着唐依依出府,嬷嬷在一旁听的直皱眉,只是夫人向来胆大,又极有主张。

“嬷嬷怎么了?”

唐依依一早就注意到了柳嬷嬷欲言又止,见李掌柜出了雅间去布置安排,转身笑问。

“夫人就这般见他,怕是不妥?”

唐依依向来懒散惯了,倒是忘了男女有别这一茬,她知道嬷嬷也是为了她好,最后人退到了里间,在跟前放下了珠帘。

蒋行森一身杭稠长衫,腰间系了枚碧色玉佩,仪表堂堂,长相周正,只气质张扬。

柳嬷嬷见来人穿着讲究,不似那胡搅蛮缠之人,面色微缓,仍然满脸肃容,静候在门旁。

“咳咳……”

来人进屋后只傻愣的站在厅里,不发一语,柳嬷嬷抬眼快速睃了他一眼,轻声的咳了咳。

蒋行森还是头一次被人当做了登徒浪子,年轻男子微窘,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他性格一向张扬不驯,此时却少有的尴尬。

以往蒋家的那些表姐妹聚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嫌她们聒噪的很,向来不屑与女子周旋,总是唯恐避之不及。

蒋行森做梦也没想到,百味斋的东家竟是个妇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方觉出他的唐突,无奈规规矩矩的行礼。

“……在下蒋行森,实在仰慕百味斋先生才情,这才贸然上门,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谅解!”

先前唐依依在里间,见来人良久不出声,心中隐隐暗疑,闻言嗤笑,没想到这人竟还是个老腐朽?

“不知者无罪,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

蒋行森之前不是没想过会扑空,只是他心中仍然存有侥幸,这才特意挑了此时上门,闻言一脸悻悻然。

“公子,百味斋的允诺依然有效!”

隔着珠帘,唐依依见他满脸失落,有些不落忍,似想要补偿他,因此想让他寻了李掌柜拿了赏银。

“不知夫人可否告知先生下落,若有为难之处,夫人不妨直言,在下定尽力而为?”

蒋行森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没想到骄傲如他,有一天竟也会苦苦哀求个妇人,只是他心中满是不甘,似是还不死心。

不想他这般执拗,唐依依确实有些为难,并不明了的情况下,她肯定不会告诉他实情,再一次被婉拒,蒋行森面色沮丧地出了百味斋,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

蒋行森一向孤傲,自从月余前见到了先生的草书,当下他就视先生为知己,异常崇拜,他想要当面请教先生,只是苦于无迹可寻。

他没想到会在这喧哗的百味斋见到了先生墨宝,蒋行森隐隐觉得,这是他见到先生的唯一良机,此时的他尚不知道,他梦寐以求的先生早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自从冬月里傅南生去了官营,赵长青和六子搬了进来,傅宅一日比一日热闹,院里的丫鬟婆子走路都轻盈了许多。

胡同尽头的那户人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悄无声息,和唐依依的往来渐渐多了起来,她这才知道,原来她施手搭救的那个小男孩名唤阿玛。

阿玛的爹爹是个猎户,他经常出城打猎,时不时让卓氏母子二人给傅宅送些猎味,唐依依刚开始还百般推辞,可阿玛爹爹实在异常固执。

后来唐依依只好让灶上婆子把他们送过来的獐子、野鸡腌制了留待过年。

其实唐依依很是好奇,他们只是普通的猎户人家,怎会住到这闹市里的胡同。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私事,唐依依也不好随意打听,她只是在心头转了转,和傅南生也未提及。

熟稔了以后,唐依依这才发现小阿玛其实调皮的很,和刚开始的拘谨胆小完全不同。

小阿玛只比六子小上两岁,虽还未去学堂,可不知何时已经受过启蒙,六子做功课时,他总是喜欢呆在书房里,左瞧瞧右看看,满眼新奇。

六子去学堂以后,他就跟在唐依依身后转来转去,唐依依无意间发现他喜欢看书,得了空,不时就给他讲讲书里的故事……

傅南生刚开始去官营,每日操练新兵,人也跟着消瘦,唐依依看着很是心疼。

直犯愁了两日,她想起问了问赵长青,抓了些补药,每日给他熬上一盅补身子,更是让灶上变换着菜色。

这么一来连带着六子和小阿玛的脸蛋都圆了一圈,可把阿玛爹娘高兴坏了,两人特地买了两匹绫罗绸缎,拎了几包糕点上门道谢。

“姑姑,姑姑……”

阿玛一路小跑进了傅宅,连声叫呼,就像那撒欢的鸟儿。

唐依依刚从厨房间出来,今日灶上做的是东坡肘子,府中几人都爱吃肉,她前两日刚教了宝平家的,嬷嬷有些拿不准,让她帮着尝了味。

眨眼间,阿玛就冲到她跟前,唐依依这才看清,他怀中抱着一只小小的兔子。

小白兔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眼睛如红宝石通透清澈,她忍不住惊叹,“真漂亮!”

“姑姑,阿妈也要把小兔子送给你!”

阿玛一脸期盼的看着唐依依,不知是不是先前跑的太急了,这会小脸蛋红通通的。

小小人儿懂事贴心,稚嫩的嗓音,再瞧见他企盼献宝的眼神,唐依依心里实在欢喜的很,霎时软的一塌糊涂。

阿玛生病的时候,唐依依去看了他,见他病怏怏的,整日又不能出门,怕吹了风,他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实在孤单可怜。

唐依依回府瞧见那对欢快的相思鸟,就把它们送过去给他解闷,没想到他竟还一直记得。

“它这般漂亮,肯定很好吃,对不对?”

阿玛哪里知道唐依依是逗他说笑,只认真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唐依依,又低头看了看小白兔,满脸为难。

唐依依看着小儿无奈的挣扎,像是十分苦恼的模样,眼中笑意蔓延。

阿娘说姑姑肯定会很喜欢小兔子,可是姑姑却说要吃了它,阿玛心中犯了难。

卓氏慢了一步,这才走近二人,阿玛睁着大眼睛,满是委屈的回身看向卓氏。

“阿娘?”

这个傻儿子,卓氏见唐依依满脸笑意,夫人这是逗他呢,夫人心地那般善良,怎会忍心伤害可爱的小兔。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小包子出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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