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黏黏糊糊的, 声音很轻，像是羽毛拂过耳轮，发痒。
饶是再厚脸皮的人, 此刻怕也是要默上几秒, 更不消说，云宛还是个薄脸皮了。
云宛：“……”
耳朵痒，耳根子也微微发烫。
好在她这回不需要想什么回答, 因为外面很快吵了起来。
嗯。是真吵了起来。
“什么叫你从来没喜欢过她，不喜欢她你之前频繁去找她，还被那么多人看到，后面给你介绍的alpha你也都拒绝了，之前我和你爸问你的时候你说什么, 现在你给我说你不喜欢她？”
余母尖锐的高声一下子打破了尤辰星和云宛之间略显暧昧的气氛。
云宛怔了一下，迟疑自己该不该再听下去, 尤辰星在她耳边说了句定心的：“没事, 余曦知道我在，实在不行让我也出去解释。”
说完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用。”
这么激烈的情况下，再叫尤辰星出去，不太合适。
如果没吵起来还好, 吵起来了，尤辰星出去, 余母就该感觉到丢脸了。
尤辰星能把握住这个分寸, 余曦应该也能。
不等云宛回什么, 余曦出了声, 声线平稳, 不徐不疾，和余母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你和我爸当时问我，觉得那个alpha如何，我说，如果要这个，还不如尤辰星。”
余曦一板一眼道，“尤辰星和我的关系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当时就那么随口一句，不知道后面你们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理解成这个样子。”
余母一窒。
余曦又道：“再说了，你们现在觉得尤辰星可以，我可不觉得。”
“季洲才走两年，你们当时反对的时候，不是也顾及着季家吗，他是他父母唯一的儿子，父母一个在军部，一个在外交部，季家也是势力根植军部的老牌世家了，季洲出事之后，不光我检举了尤辰星，季家里里外外明面上，私下里，统共查了她多少次，你别说不清楚。”
“这种情况下，你们答应我和尤辰星一起，不是和季家交恶吗？”
“就为了我的婚姻，犯不着吧？”
余母那边消了声。
云宛一直知道尤辰星的前同事是世家子弟，但是世家盘根错节，就算是现在生育率这么低，但是上京的世家也有那么多户呢，势力顶级的，次级的，还有她们家这种就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云宛事业心又不重，故而一直没有问过是哪家的。
未曾想到，竟然是季洲。
云宛知道他。
准确来说，同一辈长大的世家后生，凡是优秀一些的，互相都知道。
从小被比到大，就算云宛这方面佛系，不代表周定和夏天也是，这些大家平时都聊着，故而不是太平庸的，就算不是圈子里所有人都了解，名字总是听过。
不过季洲也不能说是平庸了，确实是优秀。
季家也强大。
真是……
云宛想到了和她同辈的竹年，也就是尤辰星手底下，竹岁，竹二小姐的哥哥，当年也是异常优秀的后辈……
优秀的人陨落，总是让人叹惋。
竹年是这样，听到季洲的名字，云宛也是这个感受。
太可惜了。
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都二十八了，总得是要结婚，你也是a级的omega，小孩等级不会太差的，再拖下去……”
余母迟疑着，陡然来了这么一句。
云宛扬了扬眉，余曦径直将她内心所想讲了出来，“也就是说，问题的根本，还是你们想要个孩子咯？”
余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孩子当然很重要，但也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毕竟是我女儿，不想看你一直孤家寡人一个。”
又须臾短暂的沉默，余母最终道：“季洲确实是个好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当初你们订婚的时候，我们也喜欢，但是曦曦，老话说的好，人死不能复生。”
“他进国安局外派做任务，当时你工作也忙，本来我们两家约定让你们24就把婚结了，中间连着意外推迟婚期，你们不在意，那既然人在，等两年也没有什么，那就二十五六呗，我们不是不开化的家长……”
“但是，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又不一样了……”
这些话一直压在余母心头，想讲，却又不太敢讲。
两年过去，未曾想，最终还是得说出来。
“季洲已经死了，人死了，就没了。”年到中旬的余母残忍又透彻道。
“死了的已经定格了，但是活着的，毕竟还有自己的人生。”
“你现在选一个有好感的alpha，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们也没有说一定要让你完全忘掉季洲，人又不是机器，但是……”
“曦曦，你该走出来了。”
回应余母的，是长久的沉默。
不用看到余曦的神情，云宛也知道，这该是说到症结所在了。
余母又叹了口气，气氛从刚才的擦枪走火，俨然沉了下来。
余曦不反驳，她便也不徐不疾回答余曦刚才抛出的问题。
“季家那边你放心，就算是你选尤辰星，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我和你爸，已经去过季家了。”
“季洲去世，是让人遗憾，但你到底是余家omega，他们家alpha出了事，断没有拖着我女儿人生大事的道理，你也守了季洲两年，大家都看到的，于情于理，都已经很够了……”
“你不欠季家什么，季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管是季家父母还是余家父母，都是一样的。
季洲拖了余曦两年，在婚姻问题上，现在的omega能有多少个两年，这是季家欠余曦的，那么要是余曦真的对尤辰星有了好感，不管谁反对，都不该是季家。
余曦声音变得很轻，重复道，“但是我又不喜欢尤辰星。”
她和尤辰星骨子里很类似，而这种相似，也注定了她们不可能。
她心里有人。
尤辰星也有尤辰星喜欢的。
余母声音变得强硬了，“不是她更好，除了她，现在你选谁对我们都一样……”
又带着深沉的无奈，“你总不能被他困一辈子。”
“我……”
话说到这儿，尤辰星对云宛比了个手势，云宛愣了愣，点了点头。
十余分钟之后，两个人顺着云宛找去的路，又折返了。
到了余曦母女听不到的地方，云宛才出声，“怎么你又想着走了，余曦等会儿不会找你吗？”
尤辰星：“应该不会了。”
“如果只是吵闹，那听着也没什么，但是既然谈到了季洲……”回答云宛第一个问题，“别人的隐私，我们还是避嫌比较好。”
“哦。”
云宛点了点头。
对这个没什么异议，她从一开始，就觉得不该听来着。
不为别的，从小的教养约束着。
眼下云宛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话说，余曦真的没忘掉季洲吗？”
“我说不好，我们没谈论过这个问题。”
想了想，尤辰星声音低了些，“但是我看到过余曦为季洲哭。”
也就一次，是那天临时起意想去季洲的墓前看一眼，结果，花没送出去，碰到了余曦……
那天尤辰星也没出面，掉头转身走了，花放到了门卫，让门卫次日放相应的碑位前。
余母了解余曦，这场谈话发展到了始料未及的方向。
尤辰星估摸着余曦知道自己听到了开头，即便她很快离开了，但余曦今天再见自己，应该都会感到尴尬。
既然尴尬，那不如不见。
从花园出去，尤辰星和几个熟人打过招呼，带着云宛径直离开了。
季洲的事情让人遗憾，云宛没八卦追问，尤辰星也没怎么说话，送云宛回家的途中，一路安静。
到了楼底下，云宛看了眼时间，咬了咬嘴唇。
就在尤辰星见她久不动，想催促她下车时，云宛迟疑道。
“你……晚饭去哪里吃啊？”
按原定的计划，尤辰星今天应该是要跟余曦一起在茶会待到晚上才离开，熟料有了余家的变故，尤辰星提前走了。
这一走，时间上就不尴不尬的，云宛手表上显示六点半，从她这儿到尤辰星小区，算上堵车，又是将近一个小时，回去吃饭，便有点晚了。
尤辰星不在意道，“在路上随便看中哪家店停一下，或者到家楼下再吃吧。”
“今天本来是要待到晚上的，都和阿姨说了，晚上不用来。”
像是他们工作忙碌的，都是找的阿姨负责卫生和三餐。
说完这话尤辰星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愣了一下。
下意识看向云宛。
猜测影影绰绰，极不真实……
或者说，因为太过期待和不现实，尤辰星并没有切实的感受，觉得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迎上那张精致的脸孔，云宛发上的珍珠熠熠生辉，目光犹疑，显然不是那么笃定。
语气十分不确定道，“你……不然去我家吃个晚饭？”
说完怕尴尬，又飞快补充，“我说了晚上要回来，阿姨准备了饭菜的，现在上去也刚好，再说她向来会多买食材放冰箱，让她加个菜，也不麻烦……”
在尤辰星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到底声音又放缓了，轻咳一声，“所以，要是不介意的话，去吗？”
云宛是个薄脸皮，这种时候尤辰星就该顺着台阶下了。
偏生平时逗惯了，今天可能真的太高兴，得意忘形之下，女人追了一句，“这是邀请我去你家吗？”
“。”
气氛陷入沉默，见云宛满脸的着恼，尤辰星愣了愣，心里蹦出两个字，哦豁。
不等她再说什么补救，云宛打开了车门，作势下车。
尤辰星明知故问：“你走什么啊，不是请我去你家吗？”
“不然还是算了，看你也不是很想……”
“想啊，特别期待呢！”
“。”
云宛脸颊鼓起，“我觉得还是算了。”
“那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反悔！”
就在云宛要迈步下车的前一瞬，尤辰星伸手扣住了云宛肩头，怕人真跑了，不要脸的把云宛按回了车里坐着。
差一点离开的云宛：“……”
可恶，她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