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是年轻人之间最容易传染的情绪，几乎在一个人冲出去的同时，半数以上的人疯狂冲了出去。
余下的一半还有理智，还在犹豫，只听身后夏昭厉喝：“给我回来！秋景伦，把他们拉回来！冲过去只有死！”
他的声音用了内力，不光站在火光前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冲到最前方的人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血性这个东西，很多时候像一团火，燃烧的时候可以将理智焚烧殆尽，熄灭它们也很简单，只需要一盆水。
夏昭的话就是那盆水。
跟着愣头青向前冲的人，有的已经后悔了，前面的虫子像潮水一般，而他们这群人，就好像冲向大海的羊羔。
潮水在看见食物后，汹涌更甚，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没有人怀疑，一旦他们没入潮水，势必在一盏茶时间内被虫子啃噬干净。
这群人明显慢了下来。
脑海里天人交战：究竟是有尊严的死，成为那些虫子的食物？还是怂兮兮的活，退到火光之后，从此成为低下士兵的嘲笑对象？
所幸，思考时间没有太多。
一个个强劲的胸膛已冲击到他们后背，一双双手臂环住他们，拼死把他们往院落的方向拽。
挣扎是必须的。
虫潮汹涌，逼得更近。
“还不快退，想所有人陪你们一起死吗？！”夏昭的声音再次传来，挟雷霆之势。
虫潮近在咫尺，开路先锋赫然是五彩斑斓的蜈蚣，之后是昂扬着大鳌钳的蝎子，再之后是婴儿拳头大的彩色蜘蛛，最后是压阵的长蛇。
羽林军们不再犹豫，转身就逃。
他们的速度超快，虫潮也跟着再次提速，有些虫子甚至跳了起来，直往前扑。
这一刻，所有羽林军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被死亡追赶，与死神赛跑。
前方是院落，院落前是燃烧着的火线。
先前，他们嫌弃院落前的火线距埋匕首地太近，连杀敌的架势都拉不开，如今，他们觉得那距离好远！
“嘭”的一声，大片火焰在身后腾起。
没有人回头，距离最近的虫子还在拼命朝他们身上扑。
前方火线已撤开一条通道，众人如旋风般冲进去，士兵们拿着燃烧的木柴飞快堵上通道。
焦臭瞬间传来，赶头军的虫子化为焦尸。
众人惊魂未定，朝之前爆炸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已是一片火海。
浩浩荡荡的虫子大军，后面挤着前面，前面靠近火海的虫子拼命想往两边挤，可太过密集的虫流，许多虫子躲无可躲，硬生生推进火焰。
随着赴死的虫子越来越多，加之没有持续的燃烧物做支撑，火焰面积不断缩小。
“好可怕！”有人低声，“怎么会这么多？”
触目所及，除了火光，便是虫子。然，更可怕的是——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潮水般的虫子涌来，竟是发疯般朝火堆里扎。
这是……想用尸体扑灭大火？
众人皆觉瞳眸一缩。
虫子虽然疯狂，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办法，只要赴死的虫子足够多，大火迟早会灭。
“加火！把火圈加厚一倍。”乔大人毫不犹豫吩咐，他侧头，朝堆积在院子侧面的木柴看一眼，那些木柴根本不够支持到天亮，“另外，拆房子，拆板车！”
“是！”众人齐齐答。
乔大人再看负手站在旁边眺望远方的古凰儿和夏昭，以及稍远一点的秋景伦，咬了咬牙，抱拳：
“古小姐，夏将军，秋将军，多谢你们今日相助。这里实在太过危险，趁虫子还未绕到院子后方，麻烦夏将军和秋将军护送古小姐赶紧离开！”
“不急。”夏昭摆手，他的下巴朝云泾山方向扬了下，“也就这些了，蛇是最后一拨。”
也就这些？
潮水一般的虫子和蛇，他光看着就头皮发麻，为何被夏昭说出来，仿佛一共就只有几只，果真是“战略上藐视敌人”吗？可问题是，战术呢？
乔大人有些头痛，完全不明白古家将军为何不担心古家小姐的安危，忙征求古凰儿意见：“古小姐？”
“不急。”古凰儿的回答与夏昭同出一辙，她看着远方，沉稳道，“应该能赢。”
四个字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望着她。
有期待，更多的是浓浓的求生欲。
“看着我做什么？”古凰儿笑，看夏昭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远处插满匕首的地方，“我们家夏将军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们没发现后面蛇群慢了很多吗？”
她顿了一下，好心解释：“虫子数量太多，加上行军速度太快，后面蛇群根本看不见前面地上有什么，这会儿怕大部分已经开肠破肚。”
“可就算蛇群损伤大半，我们也根本灭不了这么多虫子。”距乔大人最近的一个侍卫大着胆说，“相比蛇，我们更怕虫子。蛇的目标大，打起来好歹有个七寸，可虫子太小，防不胜防。”
“这不有火油吗？”夏昭朝摆在后方那几十缸火油看一眼。
“怕是不够用。”说话的人是乔大人。
这些火油，他原计划是找到虫窟后，炸虫窟用的，下午他派人向京城求援时，夏昭特地叫人把火油运过来。
先前，为了让羽林军顺利撤回来，夏昭用了一缸，那一缸虽为羽林军断了一部分追兵，也烧了不少虫子，可那些虫子和黑压压一片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杀一半够了，剩下的一半，我相信它们越不过这道火线。”夏昭说着朝秋景伦招手，“景伦，过来。”
他不再叫秋将军，而是景伦，熟稔的语气。
经历过两次逃兵的秋景伦蔫哒哒走过来，觉得好丢人。
“什么事？”他的头垂得很低，很丧气。
“怎么这副模样？”夏昭伸手，笑着在秋景伦头上揉了下，仿佛揉宠物狗的脑袋，“你们这一队人，你是统帅，他们信任你才跟着你，若你都这样，不战先败，还怎么带他们回家？”
秋景伦不啃声。
“你知道你父亲为何派你来？你以为他不知这里凶险？我只要了1000把匕首，他送来的足有3000。”
“你记住，你们不是来送命的，而是来战胜敌人的！”
夏昭转头，目光再次看向密密麻麻潮水般的虫子，完完全全的藐视：“不过区区蛇虫，若这都能将朱傲国羽林军打败，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秋景伦心里燃起小小火焰，不服输的劲儿再次压在心头。
“没有人生来就是战将，每一个大将军都是从小兵做起。”夏昭拍拍他的肩膀，“从此刻到日出，你跟着我，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是。”秋景伦抱拳，躬身，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