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书屋 > 科幻小说 > 这个红楼不一般 > 第10章 抉择
放下邸报,林海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外任近十年,只以为如今四海升平,吏治清明,可来了淮扬才知晓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纵然因淮扬富庶,涉及利益的牵扯才纷争颇多,可归根结底还在朝堂之上。

圣人已有春秋,老千岁郁郁而终后,这些年太子未立。皇子们都大了,心也大了,况且皇子们不争,身边的人也会替他们争。

好在及时送妻女离了这漩涡。天子脚下,又牵连着国公府,就是皇子也不敢公然行凶。

至于自己,林海沉沉叹了一口气。

“如海兄,你可是想清楚了?”站在他身后的幕僚见林海叹气不语,亦是忧心忡忡。

这位幕僚姓贺,字平章。跟在林海身边已有十来年了,也是如今他唯一能信之人,平日里二人以兄弟相称。

林海苦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待我不薄,此次临危受命,可见朝中已无可信之人。若我与这些人同流合污,岂不辜负圣恩?”

贺平章默然无语,半晌才缓缓道:“这一年咱们按兵不动,他们只以为你同前任一般不作为,这才相安无事。只怕你一有动作,对方就会察觉,面对的就是急风骤雨。”

“如海兄可千万要保重,嫂子和侄女儿还在京中等着你。”

贺平章祖父为商户,家境富绰。他是家中小儿子,自小酷爱读书,又素有急智,可惜为家中所累,三代不得科举。

他得林海知遇之恩,又不曾蒙受君恩,自然不明白林海这种士大夫“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的想法。

“我是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那些人疯起来也不至于要了我性命。”林海淡然道。

若是自己死在任上,便是对圣人明晃晃的挑衅。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不说现在的这几位皇子,就是当年被圣人抱在膝上亲自启蒙的老千岁,也逃不过如此下场。

“要你性命倒犯不上,可把你困在此间一二年,往来书信和奏章都从他们手中过一遍。”贺平章嘲讽道,“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是呀,只等我任期一到,上京述职时病死途中,就最好不过了。”林海失笑,可这笑慢慢的染上一丝苦意,“平章,只是对不住你。若是当初你与你嫂子他们一道离开,如今也不会受我牵连。”

“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贺平章不在意般摆摆手,示意林海不要多想,“细算一算,嫂子这一胎也快到日子了吧。便是为了我那还未出世的侄儿,如海兄也要谋而后定。”

“胆子如此大,还不是因后头有人撑腰。”说罢贺平章悄悄比了个九字:“可那位的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呢,我就不信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弟弟胡来吧。”

能封锁两淮之地消息,把林海逼到如今境地,除了应天府的巡抚肖源正别无二人。这样一座庞然大物,后头还有倚仗,这才是让林海觉得棘手之处。

见林海一直闭目思索,贺平章不由建议:“这整个应天府,若说还有肖源正管不得之处,也就只有金陵城了。旧日里便听你说过与金陵城的甄大人有交情,你岳家又与他家是世亲,若是我私下……”

“不可!”林海急忙打断他,“我知晓旧时曾戏说护官符,只这四家如今都迁往上京,留下的族人早已无往日之势。甄家与我岳家是老亲不假,可事关重大,若是误信他人,后果不堪设想,此事再议吧。”

贺平章走后,林海在书房久久无语,他想起贾敏临走前那一夜与他说的话。

贾敏说她病得不省人事时做了一场梦,真实到让她以为是又经历了一世般。

她的梦断断续续的,说的也含糊其辞。只提及他在淮扬连任了巡盐御史,又让他小心甄家。

打算走甄家路子只是林海心里的一个闪念,在贾敏梦中竟然也有警示,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多少打消了林海心里的念头。

而此时的上京已经滴水成冰了。

贾敏早早地就挪到了正房旁边的暖阁里,这一处也是贾敏准备的产房。火墙上个月就烧起来了,这几日绯红又让人烧了壁炉。

秦先生说就是这个半个月的事,屋子里几个大丫鬟都异常紧张。雪天路滑,她们这几日只肯让贾敏在屋子里走动。她早膳后只着绒衣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竟热出了一身汗来。

外头正热闹,门还未开,便听到黛玉的声音:“藕荷姐姐去把我屋子里的琉璃插瓶拿过来,配这个颜色正好看呢。”

外面又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就见黛玉推门进来了。

她鼻尖冻得通红,眼里却神采飞扬,贾敏从未见过她如此。上一世黛玉即使再高兴,眼底也有一种化不开的郁色。

贾敏面上也不由得带上几分笑意。

凝碧上前几步脱了黛玉身上的银灰鼠貂裘衣,拍了拍上面落下的雪子,连声道:“姑娘等会子,别把寒气过给太太了。”

月白连忙把在暖炉上熏好的衣裳送过来,黛玉又接过手炉捂了一会儿手,这才脚步轻快地往内室去了。

她方才摘得那一丛腊梅已插在琉璃瓶上,贾敏正拿着小剪子修剪歪掉的枝桠。

“母亲这里怎么也有这样式儿的琉璃瓶?”黛玉拿起一支腊梅嗅了嗅,“这花虽没咱们扬州家中的梅花颜色素雅,但香味更浓郁一些,正好给母亲熏屋子。”

说罢她情绪突然低落了几分:“扬州的梅花还要迟一二月才开呢,也不知父亲如何了。”

这话勾起了贾敏满腔愁绪。

前世她不能离黛玉太远,又不清楚年月,关于林海的事都是听贾家的男人们偶尔提及。

一次是贾政与老太太说起圣上留林海在淮扬连任,一次也不知是隔了多久之后,甄家抄家了之后,贾赦叹了一句甄应嘉也不是东西,当初竟扣留了林海奏上的折子。

上一世不管林海真的是一病而去还是另有他因,可既然能连任,至少第一任那三年应是平安无事的。为了黛玉和肚子里的那个,贾敏才不得上京。

“母亲,母亲?”黛玉把贾敏从愣神中拉了回来,“父亲可有信回来了?”

“还不曾,你每旬回来都问,我可要吃醋了。”贾敏失笑,摇了摇头。

黛玉每旬休沐那两日,倒也时常回林府陪贾敏说说话。

她与林海每隔一月都有书信往来,多半是家长里短。她曾与林海提过,若是觉得形势不太好,便在信中与她提起,让肚子里孩子上族谱之事。

“阿娘……”黛玉把矮椅往贾敏身边挪了挪,小心地抱住她手道,“您看,我在外祖母家也住了半年了,若不然搬回来陪陪您。若是外祖母想我了,我再去小住也可。”

“爹爹”和“阿娘”是他们在严州府时的俚语,黛玉自从进学后,便不以此来称呼父母了,如今换了称呼,是为了达到目的跟自己撒娇。

贾敏心中又酸又涩,差点惹不住松口就答应了。

林家就黛玉一个独苗苗,若是有其他办法,上一世林海也不会忍了骨肉分离之苦,一过了热孝就把黛玉送往京城。

林海是钦点的巡盐御史,为保妻女才送她们和未出世的孩子上京,能把他逼到如此境地,后头牵扯到的肯定也不小。

可淮扬局势动荡,这上京又能好到哪儿去?说到底不过是天家之争,波及了他们这些人。

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是变数,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黛玉。

至少上一世在荣国公府,黛玉平安长大,纵然不舍,贾敏还是强笑道:“玉儿在外祖母家可是受了委屈?”

“外祖母慈爱,姐妹们和善,不曾受委屈。”黛玉连忙摇头,又摇了摇贾敏的手,“我就是想在家多陪陪母亲。”

“我产期将近,也无暇分神照顾你,你留在外祖母家还有姐妹们陪着一块玩。”贾敏艰难安抚道,“等你父亲回京述职,咱们一家人便在一处可好。”

黛玉见贾敏强忍难过,到底不忍再多问。她与秦先生和冯先生学了大半年,已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

当初虽说是上京看望外祖母,可如今却留在京中长住。林家人口简单,这般骨肉分离,母亲当时还有了身孕,简直就像是逃难一般。

来了上京之后,虽然外祖母极力挽留,可母亲明明记挂着自己,却执意要她留在外祖母家。

她虽然想不明白,却隐隐知晓留在淮扬的父亲处境多半不怎么好,因此才总是问父亲可来信。

可她太小,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让母亲安心。

正巧藕荷从屏风外走了进来,黛玉就指着藕荷手中的琉璃瓶道:“母亲你瞧,竟是一样的呢。”

她把两个琉璃瓶摆在桌上,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

本朝的琉璃是进上之物,因得圣上喜欢,御用监也建了作坊。它不是稀奇之物,林家的库房里就有一套琉璃碗,贾家还有一樽琉璃屏呢。

可因为工艺的原因,历来就没有哪两件琉璃制品是完全一样的。

可这两个翠色琉璃瓶,不论底色和纹路,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两个瓶子的不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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