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忽然释怀了,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她还活着,她会一直活着。

她对他也不是全然只有恨,或许还残存一丝爱吧。

他抬手指了指心脏,笑着说:“长安,对准点,一箭穿心。你的疼,我也要尝过。”

许长安怒吼。

“你以为我例无虚发的箭法是玩笑吗?”

萧天绝轻笑摇头:“你的箭法在萧国可是数一数二,百十号男儿都没有你的本事,我还记得那年春猎,你猎到的猎物最多,几乎一箭就是一个,你好像还射中了一只百年难遇的雪狐……”

“你将她献于我,说雪狐的皮毛通体雪亮,是做围裘做好的料子,保暖又精美,我戴着一定非常好看。”

许长安冷道:“可是,你从没戴过。”

是啊。

那年冬天,雪狐皮子做的围裘真的很漂亮,可惜,他一次都没戴过。

因为,是许长安送的。

一个领兵打仗的女将军,当众对他说出那番女儿家的馈赠之语,他着实讨厌。

萧天绝转眸,目光落在她纤巧白皙的手指上,白嫩可爱,这一世的她没有当将军,她的手也没染上鲜血的味道,是最干净的。

他怎么忍心让她染上鲜血的腥味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而后用尽全力拔出体内的利箭,对着许长安笑。

下一瞬,他当着她的面狠狠地刺入胸前,毫无章法一下一下反复刺入。

他的身体,大大小小的血窟窿数不胜数。

直到他完全没有力气,他才整个人翻滚到地上,倒在许长安脚边。

他仰面看着满眼震惊的许长安,笑着说:“长安,一箭穿心的感觉,真的好痛,我体会到了,你能原谅我吗?”

浅浅的,如沐春风的微笑让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中毒濒临死亡的少年。

那时候,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到,却对着她的方向勾勒出一个美好的微笑。

就是那抹绝境之中如破晓之光的笑,深深地打动了她。

那时,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眼瞎耳聋的残废呢?

可她就是爱了啊。

一发不可收拾啊。

他总是温润的对她笑,“姑娘,你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子,真想看看你的模样,一定很美。”

她噘着嘴,很不高兴。

谁说悉心照顾她的女子,就非要是个温柔的主儿。

他听不见,她就气鼓鼓地用力在他掌心写:“那你喜欢温柔的,还是粗鲁的?”

他答,“我喜欢姑娘这样的。”

哼,勉强算他过关。

那一日,农家小院里的桃花灼灼其华,染红了她的眼,也温柔了她的情。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我的良人,何时不见了?

那段他不知她是谁,而她却知他身份的过去啊,那些甜蜜的回忆,越发清晰。

他就是她的剧毒,肝肠寸断,无药可救!

许长安抬手抹了把脸,惊觉早已泪流满面,泪水如决堤的河流怎么也停不下。

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爱多恨少,还是恨多爱少,只觉得胸口闷疼的厉害,整个胸腔疼的誓要炸裂成两半。

萧天绝无力地朝她伸手:“长安,唯愿你一世长安,再无苦痛!”

“住口,不要再说了。”

许长安痛苦的掩眸,曾经炙热如烈焰岩浆般的情感喷射而出,折磨的她癫狂欲绝。

“萧天绝,你这个昏君,暴君,骗子!你休想对我打感情牌,我不会原谅我,我恨你,我依旧恨你,你怎么伤害我都可以,你可以剥夺我的军权,你可以肆意折辱我,可你为什么……”

许长安仇恨的眸子难掩悲痛,痛苦呜咽,“为什么要灭我许家满门?为什么要杀掉我的孩子,他不是孽种,不是,他是你的,是你的啊。”

“你怎能如此绝情?”

那是她最亲的家人,是她最爱的孩子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怎么能。

她不怪他对自己狠,可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家人。

这是她永远都无法释怀的痛苦!

她不原谅。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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