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一鸣闯进程辛亥的房间，拍拍床头：“喂，喂，醒醒，都日上三竿了，还睡啊！”
程辛亥惺忪朦胧，感觉脑袋昏昏的：“怎么了，着火了吗？”
“什么着火，赶紧起来，待会儿吃了午饭你要登台唱戏了，老班主让我来叫你。”武一鸣推了推程辛亥的腿，取笑道，“怎么，昨晚桂花嫂和哑巴哥的喜酒喝多了，起不来了吗？哎呀，就你这点儿酒量啊，太差劲了。”
“还不是你们把我给灌的，明知道我不能喝，唉。”程辛亥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哎，我今天唱戏吗？什么戏？”
“昨晚老班主说叫你上台唱霸王别姬啊，怎么给忘记了，快起来快起来，马上就吃饭了，赶紧下楼洗把脸。”
程辛亥揉揉眼睛，下床找盆子和毛巾：“又让我扮虞姬，演自刎，戏班不是有几个女伶会唱吗？”
“哎呀，别提了，三个婶婶都三十多了，脸上爬了褶子根本演不了。下面两位姐姐唱功不行，哦，武功更差劲，那虞姬能歌善舞使双剑，哪儿能一般人演的呢？”武一鸣跟着程辛亥出门。
程辛亥扭头道：“把门关上，小心小偷又来了。”
“哎，没什么东西了，昨天我把金银珠宝都卖了，钱已经交给了老班主，剩下的几件东西我觉得还不错，留着吧。”
“留着？干嘛使啊？”
武一鸣跟着他往楼下走：“留着我们闺女做嫁妆啊，你别担心，老班主说余下的东西我们自个处理，戏班的人现在日子过好了，对我们很是感激呢。不过你说，他们还这么卖力的唱戏，也不想着享享清福，唉，一辈子的劳碌命啊。”
“你不明白，大家伙儿苦日子过惯了，没戏可唱才是最痛苦的。所以呢，他们一如既往的打理着戏班子，这不挺好的吗？哪儿像你呀，就知道吃喝嫖赌，我跟你说啊，千万别跟卡萨夜那个舞小姐来往，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程辛亥走到水井旁放下盆子，武一鸣往井里放水桶帮忙打水。
“你还别提，前天我去卡萨夜好容易跟香妃搭上话，然后送给她那支金钗，都没把我气死！”
“怎么，她看不上你？”
“不是，一开始我跟她坐在一起聊的好好的，送礼物她也很开心。才喝完一杯酒就来了个公子哥，硬拉着香妃跟她跳舞，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坐船回来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说要买.枪打鸟，你又老吹自己的功夫好，那上去揍他啊。”
“他身边有几个保镖，看样子不好对付，咱不能意气用事啊。”武一鸣提起一桶水，往他的盆子里倒了些。
“红颜祸水啊。”程辛亥在杯子里化了些盐水，开始漱口，噗的一声喷在武一鸣脚旁边。
“哎，哎，你搞什么鬼，真受不了你！”武一鸣躲到一边。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坐在哪儿半个小时等啊等，等到一支舞跳完了你猜怎么着？”
“能怎么着，不就是陪酒吗？”
“不是！她，她被那个公子哥开车带走了，气死我也！”
“你现在不是有钱吗？买把枪打断他的胳膊腿，这样解气。”
“你知道他是谁吗？我要是伤他一根汗毛，还不被千刀万剐啊！”
“谁呀，莫不是末代皇帝找上门来了？”
“四大家族之一的贵公子，我能怎么样，唉，我的梦碎了。”
“不就是个舞女吗？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跟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魂儿都被勾走了。过日子就得找个娘家妇女，这样，下午我唱戏肯定很多人来看，你到时候在前面好好瞅瞅，哪个姑娘漂亮你就借机上去搭话，说不准就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什么，什么叫瞎猫碰上死耗子啊。”武一鸣手指摸摸刚打理好的七分头，自信满满，“瞧瞧哥这般的英俊潇洒，一出去肯定迷倒众生……”
噗噗，程辛亥喷完两口水，拿着毛巾拧了拧。
“你，你瞧瞧你，哎，弄得我裤子上到处都是，不就是我比你长的好看些么？”
程辛亥抹把脸，接着挽了挽袖子擦擦两只胳膊：“你问问戏班的人，是你好看还是我好看，满口胡诌不嫌害臊。”
“你好看成了吧，不然叫你扮虞姬啊，呵呵。”武一鸣眉尖挑动，呲牙坏笑。
程辛亥：“一鸣，待会儿你干什么啊，别不是又跑去卡萨夜找那个香妃？”
“伤透了我的心，她肯定跟那个公子哥在外头过夜，唉，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武一鸣捂着胸口，作痛苦状，“昨夜戏班好几个喝多了，老班主叫我上去扮武生开场耍几下应个急，演那个刘邦。”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邦是武生么？你现在是不是受打击神智错乱了。行了，别要死不活的，大不了再找个漂亮的姑娘嘛。”
“说的轻巧，你帮我找啊。”
“行啊，我在台上留意一下。走，去吃饭，吃了饭赶紧化妆。”
吃完了饭，二人跑去化妆，没一会儿武一鸣就全弄好了，走来看着程辛亥对着镜子描眉画眼睛。
“辛亥，你这眉毛不行啊，我来帮你修一修。”武一鸣在桌上摸了一把刮刀。
“别别，这样挺好的，我马上就弄完了。”程辛亥挡了回去。
武一鸣抱着胳膊直摇头：“不行，你的眉毛外面太发散了，得修一下才像女人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眉毛怎么能刮来刮去的呢？我又不是真的女人。”
“那你的头发怎么剪短了呢？什么发肤不发肤的，嘁！”
刘瑞穿好霸王的戏服走过，说道：“他的眉毛不让动，我们都知道的，眉黛加深些就好了，勉勉强强就这么着吧，台下的看客离得远一般看不太仔细的。”
武一鸣看着刘瑞走远，把刮刀甩在桌面上，程辛亥动着眉笔：“我师父说这是扬眉，坚韧有力富有才华，将来可扬眉吐气，刮了不就没有了么？”
“哎呀，再配你那双丹凤眼，啧啧啧，能好看吗？就这点不是太完美，不然……”
“不然什么？”程辛亥听着他停下说话，放下眉笔。
“不然，你肯定是个风度翩翩的大美男啊，呵呵。”
刘瑞招了招手，喊道：“一鸣，要开始了，别打扰虞姬。”
武一鸣走开，忍不住发笑：“虞姬，呵呵，真逗。”
“一鸣，你先上去翻跟头，我马上就出来。”刘瑞摸摸胡须，低头瞅瞅戏服以免有什么疏漏。
“人还真多啊，来这么多人。”武一鸣咳嗽一声，吁出一口气做准备。
锣鼓声响起，刘瑞使眼色：“辛亥唱的霸王别姬还是蛮有名的，所以来的人多，上。”武一鸣点头应声，从布帘后面跳跃而出来回连翻跟头，引来一片掌声。
西楚霸王咿咿呀呀上场，唱着悲怆的曲词，不觉四面楚歌之凄凉。程辛亥在布帘后面观察着台下的观众，前排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张瓜子脸、抢眼的朱唇，脖子间挂着一串珍珠项链，分明就是前天夜里碰见的那个美人姐姐。
愣神之际，武一鸣翻着跟头过来，唒唒两声。虞姬登场，轻盈地舞着双剑，台下掌声热烈无比。
霸王举着酒樽唉声叹气，接着唱词，虞姬半蹲着一副哀态，目光落在了那个美人姐姐身旁的姑娘身上，那个姑娘两鬓挂着一撮儿俏皮卷发，身着花边雪纱裙戴着一顶白玫瑰小洋帽，一张鹅蛋脸忧郁注视着台上的虞姬。
程辛亥目光下移，见那白裙姑娘抓着一个抢眼的红色皮包，食指上戴着他前天夜里送出去翡翠金戒指，心头一怔：难道是她？怪不得说话那么细腻像个女孩子。
霸王伸手拉起虞姬，虞姬这才缓过神来，继续唱着霸王别姬，声音凄婉哀愁又依依不舍，双目含泪：“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说罢，推开西楚霸王。
“虞姬！”
“大王，我们来生相见。”一声哀婉，台下一片寂静，目光随着虞姬倒下。
“好！”
啪啪啪，“好！”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虞姬爬起来，见鹅蛋脸目光闪闪，旁边的美人姐姐伸手拍拍她：“看个戏嘛，别当真，瞧你感动的。”
正要谢幕之时，门外突然闯入一群警察，持着枪往两边跑，一个大胡子警察在外面放了一枪，大踏步跨进来呼和道：“再不走，老子要抓人了！”
尖叫声四起，看戏的人纷纷往门外涌去，楼上的看客也受到了惊吓十分慌乱的往楼梯跑。武一鸣在后面刚擦完脸上听见了枪声，赶紧往前面跑：“妈的，老子刚看好几个姑娘，又给吓跑了！”
老班主、武一鸣慌忙来到前厅，那大胡子嚷嚷着：“谁是老板，快给出来！”
“在下是大元戏班的班主，免贵姓刘。”老班主上前，陪着笑脸拱手道，“不知长官有何事如此劳师动众？”
“接到线报，你们戏班盗了不少古墓，赶紧把赃物交出来！”
“这这这，没有的事啊，长官，是不是搞错了？”老班主显得惊慌失措，三年来头一回遇到这阵仗，看情况来者不善。
虞姬从台上下来，见那两个姑娘这才慢慢站起，竟想不到她们如此镇定，看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虞姬拦住武一鸣，说道：“捉贼捉赃，长官说我们盗了古墓，那就请拿证据来。”
大胡子扫了一眼他们，斜嘴一扯：“证据？你们早把金银财宝和古董都卖了，我哪儿来的什么证据！”
“口说无凭。”虞姬余光见两位姑娘慢慢走了过来，看着场子里端着枪的一群警察心里也是十分紧张。
“兄弟们，搜！”大胡子看见了两个漂亮的姑娘脸色缓和了许多，把枪插入腰侧的盒子，露出一排黄牙，“二位姑娘受惊了，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与你们看戏的无关，不要害怕，呵呵。”
噔噔噔，木楼梯微微耸动，一身笔直的西装往下走，众人投去目光，见他头发中分，鼻梁高挺，脸部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神采奕奕。“李坤，大白天没事儿放枪作甚，就不怕受处分吗！”
“啊，是孟副局长，您怎么来了？”大胡子一惊，上前点头哈欠不断地献殷勤，“您不是在局里喝茶吗？我们马上就把盗墓贼抓回去，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这……”
一张英俊的脸庞走来，两指正了正领带，向着两位姑娘露出迷人的微笑：“二位姑娘受惊，我的属下粗鲁，还望见谅。”
白裙姑娘嘴角微勾微微点头，脸上泛起红晕，红裙美人挽着她的胳膊，说道：“我们今天本来心情不错来看戏，谁承想有人仗着有枪就私闯民宅，还乱放枪，真扫兴，唉……”
武一鸣：“是啊，这没证没据的，把我们客人都赶跑了不说，还把两位小姑娘娘吓着了，你的手下就是这么办事的么？”
“一鸣，不要乱说话顶撞孟长官。”老班主道。
孟副局长见那白裙姑娘目光回避，轻咳一声，转脸向虞姬：“听闻大元戏班的曲子霸王别姬很受欢迎，所以孟某前来欣赏欣赏，虞姬果然唱功了得。”
程辛亥见他二十出头，谈吐斯文，与这帮子凶神恶煞的警察截然不同：“孟长官过奖，还望您秉公处理。”
一个小警察从后面跑了过来，对孟副局长敬礼：“报告长官，发现两个大木箱，里面有赃物。”
大胡子脸色一正，大声道：“抬进来，让他们好好瞧瞧，哼！”台上奏乐的戏班人神情紧张，虞姬、霸王、武一鸣、老班主转身，看着两个箱子被四个小警察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