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云馥将屋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还去购置了锅碗瓢盆,以及暖炉煤炭。

她冬日怕冷,夏日怕热的,没有碳,就是一种折磨。

白日里繁忙,无空去多思多虑。

如今到了夜里,身上盖着不算厚的被子,冷得她浑身发抖。

只能将衣裳搭在棉被上,才算稍微起了一点暖意。

短短几日,云谷死了,秦婉也被人强行关在了秦府。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她自己当初一时的善意。

一切因她而起,怎么最后死的人,却是云谷呢?

云馥瑟缩在被窝里,不由得悲从心来。

窗外冷风呼啸着,一个锦衣人影在夜空中凌空虚踏几步,悄无声息的翻过墙头,落在了院子里。

破旧的窗格子,糊窗纸都已经破了,而且还没关好,导致云馥在睡梦中,根本不知道窗户已经打开了。

叶玄鹤跳窗而入,落地声音极轻,他担心吵醒云馥。

昨日听闻守城的士兵汇报从景州莱山县所来人,他就知道是她。

不知为何,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就连父母,也未曾有太多不舍。

可是,他才与云馥分离两三日而已,他竟想她想得痴狂。

床榻很是简陋,在坚硬的床板上,铺了一层干稻草,就当是褥子了。

稻草夏日还算合适,可到了冬日,总没有棉褥子,来得舒适暖和。

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儿,在睡梦中依旧不老实。

眼角留有泪光,可见睡前必定是哭过一场。贝齿轻咬唇瓣,不知是做了什么令她深恶痛绝的噩梦。

叶玄鹤只要见了她,心底里总是被触碰到了柔软。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丹田运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睡梦中的云馥,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她身体里流窜。

睡着之前冻到直打哆嗦的她,终于是睡踏实了一些。

见她终于松开了可怜的唇瓣,叶玄鹤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人生在世二十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令他焦躁不安,想念得紧。

这对于他来说,明明是一种要命的累赘。

譬如在这危险关头,他理应藏在雲王府里,不要轻易露面。

再好的轻功,也有可能会让人察觉,他不该将危险带给云馥。

思及此,叶玄鹤似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俯身在她唇畔轻轻一吻。

这段时日,只能委屈她了。

等他查出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之后……至少,要将那些暗中观察他的钉子拔掉。

樱唇柔软到他还想再来一次,却突然瞧见本该睡着的某人,眼睫微微颤动。

偷亲人家,还被抓了个现行,叶玄鹤轻咳一声:“醒了就起来吧。”

云馥微微睁开眸子,难掩怨艾。

“王爷私闯民女住处,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云馥轻声道。

因为她思虑过重,即使是睡着了,也难以熟睡。

所以,唇瓣纵然被转瞬即逝,蜻蜓点水似的轻轻一吻,她也还是醒了。

“听说你到芸州了,就来看看你。”叶玄鹤沉声说。

“看望需要夜半三更翻窗而入?”云馥冷笑一声,“民女卑贱如泥,不劳王爷挂念。”

叶玄鹤垂在袖子中的手,微微一僵:“之前确有未曾告知你的地方,实属无奈之举……”

“王爷身份何等尊贵,做什么事情还要给民女解释?”云馥挑眉,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令人懊恼。

冷风呼啸着从窗户外灌了进来,驱散了最后一丝不理智。

“也罢,你多多保重。”叶玄鹤沉声说道。

他将雕花窗格子关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打开房门,随后离开。

正如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赶走了他,本该是高兴的。

可云馥鼻尖却突然发酸,眼睛一涩,一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滑落。

她这是怎么了?

居然对害死她爹的凶手,有了感情吗?

不,不可以的,她一定要稳住,不能被他迷惑了表现。

她要报仇,要杀了背后那人,她更不能对叶玄鹤动心了。

另一头的叶玄鹤,在夜空中蜻蜓点水般在游走,很快就翻了个跟斗,回到了雲王府。

他轻声落地,却见庭院灯火通明。

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也查不到哪里去。

方落地,在房间里等候许久的叶玄德,忙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三哥,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儿了?”叶玄德焦急的看着他,又急又气。

叶玄鹤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一边往屋里去,一边说:“无事。”

“无事?虽说这几日,我加强了芸州城的守备,可到底不是杜绝任何人进城。

要是被那些刺客和探子发现了,你又出什么事情,那该如何是好。”

叶玄德喋喋不休的说道,活像个不受宠的怨妇似的。

小厮接过了叶玄鹤那一身沾满寒气的斗篷,挂在了屏风上。

“他们不敢对雲王府下手。”叶玄鹤淡淡开口。

“不敢?”叶玄德瞪了瞪眼睛,“他们都敢对身为沧王的你动手,又有什么不敢的。”

叶玄鹤眸光深邃:“正是动了手,才知道他们没有把握。”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也不知叶玄德来此多久了,正好是方便他暖和身子。

“三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叶玄德有几分懊恼,“不行,我们过两日就回京城。

我就不信了,父皇平日最疼爱你,出了这样的事情,父皇一定会严查的。”

“若是这背后所牵连的人,乃是另一个深受宠爱的人呢?”叶玄鹤平静的说着,似是无意,却掀起了一波风浪。

“三哥发现什么了吗?”叶玄德说完,突然脊背发凉。

景南王是整个南平国为数不多的异姓王爷,是因为当初立国之初,沈家陪着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才得了这世袭的爵位。

之后的日子,历代皇帝无不猜忌这些功臣之后。

所以,景南王一脉早就被削弱了势力,贬到了景州这个偏远的地方。

景南王不像叶玄德,这个芸州城,后者还有一半的实权在握。

景州却是知府和当地一些大家族的天下,景南王是没有实权的。

一个没有实权的异姓王,竟然敢联合江湖暗杀组织夺魂宫,暗杀当朝有天下第一战王之威名的叶玄鹤。

如果不是景南王太过愚蠢的话,那就是他急着向旁人表忠心。

“那三哥准备怎么办?这样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接近京城那边,才能继续往下查。”

叶玄鹤眼眸低垂:“嗯。不管那人是谁,得知了我离开景州的事情,必定会阵脚大乱。

而这段时间,正好给了我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先等开春以后再说吧。”

他要回去,也不能跟叶玄德一起回去。

这样的时刻,他必须得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悄无声息回去的机会。

“对了,三哥,你今日出去,是不是去看那姑娘去了?”叶玄德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一条缝隙。

叶玄鹤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一杯暖烘烘的热酒一饮而尽。

他不说话,就相当于默认了。

“真要是这么关心人家,怎么舍得让人家住那样的屋子。”叶玄德说道。

“这些年来,三哥你身边没有人陪着。倒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将她带到王府来。

名义上是做我雲王府的丫鬟,实则是三哥你的侍妾,如何?”

这讨好的意味有些明显,话音刚落,叶玄鹤眼睛冷冽的看了他一眼。

“一人足矣,不必纳妾。”

叶玄德摸了摸鼻子,他跟在他的身边太久了,早就会猜测他心中的意思。

“三哥,我可提醒你。就算你们二人都愿意,可父皇和贵妃娘娘,也不会接受。

平民之女,怎么配得上风华绝代的沧王?”

叶玄鹤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夜,外面天寒地冻,屋内暖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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