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沈心阳揉了揉胀痛的双眼，掖了掖孩子的被角，准备起身。
又是个无眠夜，足够漫长，足够煎熬。
厨房里丁丁当当，锅碗瓢盆声回荡着，韩灿戴着围裙，哼着小曲，正在打鸡蛋。他看了一眼从卧室出来的沈心阳，笑意盈盈，仿佛前一天的吵架，从未发生过。
“你醒了？我给宝宝做个鸡蛋羹。”
“我还熬了红薯稀饭，你吃点再去上班吧。”
沈心阳早已经习惯了韩灿的这种套路，每次吵架，说出的话既伤人又恶毒，然后等他情绪恢复过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有时候沈心阳会怀疑，前一天吵架的那个韩灿，和第二天云淡风轻的韩灿，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韩灿？
等沈心阳洗漱完，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清粥，两个素菜，还有两个荷包蛋。
韩灿张罗沈心阳吃饭：来，尝尝，好久不做饭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心阳咀嚼着土豆丝，想着要如何开口，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她准备早上就直接提。
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方式。最后，只能直截了当：韩灿，我们离婚吧，我吵够了！
韩灿明媚的笑容，瞬间冷却。
他用力地扒完碗里的粥，筷子一拍，离开了饭桌。
“又要离婚？你整天除了想离婚，你还会想啥？”
“这么想离婚？可以呀，给我30万，我就跟你离婚！”
韩灿嘲弄着沈心阳的异想天开，却也悲哀，为了这个女人背井离乡来到长沙，她却一直想着要逃离。
02.
想离婚是真的，但沈心阳拿不出30万。
她在心里估算了一遍，两个人结婚三年，她一个月工资一两万，韩灿一个月收入多少她从来不知道，除了每个月韩灿给的3000块生活费，家里家外的开销基本全都是她的。
豆豆的吃穿玩具，早教费，看病医疗，还有这两年请保姆，她的账户上，几乎没有任何存款。
单身时候买的一套房子，除去银行贷款，大概能剩下二三十万，可那就意味着，她要搭上毕业工作快十年唯一的固定资产。
看韩灿的态度，要协议离婚，就必须拿出30万，但这几乎是不可能。
这个婚，沈心阳离不起。
可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三年来，婚姻生活像一个噩梦，反复穿插着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韩灿似乎特别享受这个过程，可沈心阳却越来越疲于应对。
在相互折磨中感受到连接和亲密，于韩灿而言是乐趣，于沈心阳而言是窒息。
只想早一些结束。
整整一天，沈心阳头重脚轻，无心工作，满脸愁云，满脑子回旋着一个疑问：这日子要怎么过?
03.
年关将至，保姆提前请了假，回老家过年。
沈心阳的单位还没开始放假，韩灿是做销售的，工作相对自由，自负盈亏，于是便休了年假，在家照顾豆豆。
从豆豆出生，他带得很少。一年到头，基本出差在外，前两年事业刚起步时，孩子肺炎住院十天，他都没落着回家看孩子一眼。
对于这个家，他确实心存亏欠，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两年沈心阳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十分辛苦。
有时候，他也念着这份恩情，想着两个人和和气气的，可不知道为啥，一开口，两人就变得弩拔箭张。
就像今早，他好不容易从昨晚的情绪中调节过来，好心好意为她和孩子做早饭，结果她却提出了离婚。
整整一天，韩灿尽心尽力地带孩子，没有联系沈心阳。
联系了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基本无话。有时候他出差半个月，也几乎没联系。再到后来，就是无边无际地争吵，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惯沈心阳的不可一世。
他必须让她知道，这就是婚姻。婚姻就是相绞相杀的，平淡，纠结，却也无可奈何。她必须改变，为了孩子，为了家，她得学会当一个贤妻良母，学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自我追求，安贫乐道地跟他过一辈子。
下定这个决心后，韩灿又觉得生活美好起来了。
他相信，总有一天，沈心阳会妥协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无论外表多么坚硬，但她始终有个软肋。
这个软肋，就是女儿豆豆。
就像当初，若不是让沈心阳意外怀孕，她一个博士生，又如何会屈嫁于他一个高中毕业生，而且无车无房。
韩灿绝不允许，上天给的这份垂青，被沈心阳破坏。
想到这里，韩灿看豆豆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04.
深冬的夜，来得异常早。
沈心阳走在寒风里，紧了紧棉大衣。走到自家楼下，看窗户里透出灯光，心中流过一股踏实。
从13岁开始离家求学，到考上大学，读完硕士博士，这些年，她心中渴望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一盏守候的灯光。
如果离婚，她将失去这最后的一丝温暖。
沈心阳刚准备敲门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半刻，最后缩回包中，去寻找钥匙。虽然她知道韩灿肯定在等她回家，但她还没从昨晚争吵的惊吓和伤害中恢复。
韩灿总是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合。
但她觉得，韩灿只理解对了一半。
那些因为问题产生的争吵，只有不过夜，并且确实得到了解决，才可能床尾合。而像他们这样，只争吵，只产生问题，从来不解决问题，不道歉，也不沟通，只是各自消化，然后又像从没发生过一样的，是永远不可能床尾和的。
心结，总是一点点积累的。积累到最后，便是信任感的坍塌。
就连这一点，韩灿和沈心阳也没法达到共识。
饭桌上有丰盛的晚餐，韩灿做了土豆烧牛肉，红烧鲫鱼，炒了青菜，还给豆豆煎了土豆饼，如若没有时不时火山爆发的争吵和崩溃，这样的生活，也算是幸福的吧？
是谁说过，有人陪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豆豆一看见沈心阳，就扑了过来：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妈妈你今天好像又漂亮了！”
豆豆看着沈心阳，孩子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笑意盈盈的。女儿的笑容，治愈了沈心阳心中所有的坚硬，她抱起豆豆，轻轻摇晃。
“哎呀，我女儿长大了，越来越会哄妈妈开心了。”
“妈妈，我说的是真的，而且你好像还变瘦了呢！”
沈心阳看着豆豆认真的表情，不禁被小丫头的古灵精怪逗乐了。
韩灿看着嬉闹的母女俩，嘴角上扬，冲着女儿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赶紧去厨房盛饭，督促着沈心阳洗手。
那顿饭，有点寻常百姓家的温馨。
05.
张罗完豆豆睡觉，已经九点多钟了，韩灿在书房打游戏，沈心阳起身洗澡收拾自己。
偌大的三室两厅，显得特别静谧，沈心阳闭着眼睛，把自己泡在浴缸中，享受着难得的私人时间。
中年老母，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是在娃睡着之后。
沈心阳寻思着，一会也许可以熬夜看部电影。想到这，便也觉得，如若两个人能保持相敬如宾，并不需要多么恩爱，但只要不争不吵，其实日子也是可以一直过下去的。
正当沈心阳在浴缸中身心放松时，韩灿轻轻地敲了敲浴室的门。
“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帅哥可以免费服务？”
沈心阳听着韩灿语气中的轻松，立马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算一算，好几个月了吧。
关键上一次，也没成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功。
“要不要换一个房间？貌似小孩在身边，你没办法专心？”
韩灿吸取上次失败的教训，询问沈心阳。
沈心阳裹着浴巾，本能地想拒绝，可这毕竟是夫妻之间应尽的义务，而且韩灿算是够尊重她的了，即便像上次那样，忍得不行，但因为她完全没有感觉喊痛而强行中止。
06.
注定又是一场失败的尝试。
韩灿努力了半天，沈心阳依然毫无感觉，身体无论如何都调动不起来。
“对不起啊，我好像是真的不行。太干了。”
“要不你去看看医生吧？”
“为啥要去看医生？我身体又没毛病！”
“没毛病你为啥不行？难道外面有男人？”
“韩灿你是不是有病啊？”
“不是我有病，是你有病啊。你生完孩子两年多了，你自己想想，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韩灿兴致全无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内裤，直接甩门而去。他还不到三十岁，却过了快三年的无性婚姻，这要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死。
沈心阳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泪水无声滑下。
无法抑制的哽咽声，惊动了睡觉中的豆豆，小家伙哼哼唧唧地翻了个声，吓得沈心阳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不想吵醒豆豆，更不想让韩灿听到，不然只会引起又一波的反感和争吵。
沈心阳拽紧拳头，把胳膊方进嘴里，用力地咬住，硬生生把一场嚎啕大哭，憋死在胳膊上一排排渗着血丝的牙齿烙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