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越发的冷了起来，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年货的采买也还没开始，街上冷冷清清的，偶尔窜过一个行人亦是脚步匆匆，这大冷的天儿，谁愿意在外头多呆啊。
特别是北京城的冬天，这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似的。
但是有一个地方，不管外头天气如何，里头却永远都是人声鼎沸的。
李庭赤红着眼睛，盯着盖着色子的盅子，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他跟赌坊已经借了三十两银子了，这把要是再输，他可就再也没钱回本了。
“开，开，开。”
“大，大，大”
“小，小，小”
喊什么的都有，桌子边上挤满了人，如李庭这般疯狂的人自也不在少数。这一把李庭压的是大。
盅子终于揭开，摇色子的人目光一转，高声叫道：“二二三，七点小。”
赌桌旁边的人们立刻发出了各种声音，买中了的高高兴兴地收钱，而买错了的则是垂头丧气，懊恼自己又输了一把。
李庭直叹晦气，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跟老爹交待呢。
真是的，刚刚那把要是买小该多好。
他呸地吐了一口痰，琢磨着要不先回家去，下回搞了银子再来翻本。只是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赌场里的小二给揪住了：“怎么滴小子，你想赖账？”
一张借据贴在他的眼前，上头有他签的名字画的押。李庭以前没少干在赌坊借钱的事，倒也不算慌乱：“大爷我今儿手气不好，明天翻了本再还你就是。”
“明天翻本那是明天的事，你倒是跟大爷我说说，今儿这三十两银子的欠债，你打算怎么还？”
“再宽限两天嘛，你看小爷这打扮，也不像是会赖你银子的人啊。”
那小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这谁说得准呢，谁知道你这衣服是偷的还是借的。总之，不说清楚，今儿你就休想离开。”
“兄弟，就三十两银子，你至于不？”
“还钱。”
李庭：
最后，无奈的他只得带了三个赌坊的打手回了豆腐胡同。
“小子哎，你不是说自己是敬王妃的弟弟吗？怎么住在这么个小房子里，莫不是哄着你孙大爷玩儿呢。”话虽如此，孙大头的语气却是带上了那么点轻快的感觉。
豆腐胡同的房子虽然都不怎么大，但是这个地方也算是皇城的中心。住得起这里的房子的，肯定不会是没钱人。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逼债了，只要对方口袋里有点资产，那他们就不愁没办法让人吐出来。
李庭道：“你们别看这房子小，可这房子可是属在我二姐名下的。你们手段那么多，一个房子的屋主还能查不出来？”
哼，最好查出来吓死你们。
他的算盘倒是打得很好，这京里谁还敢不给敬王爷几分面子啊。自己做为他的小舅子，看谁还敢不给他面子，催着他还赌债。
见他说得这么笃定，赌坊的人倒也有了几分忌惮。他们这样的赌坊，虽说后头有人撑腰，但是说实话，现在京里除了皇上，还有哪个敢得罪敬王爷啊。
那不自找死路吗？
几人正打算警告几句就离开，却见门内跑出了一个男人。
男人不算太老，白白胖胖的，看着都不超过四十。白胖憨厚的模样，喊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李庭，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家里的钱被败光的那一
年，李庭就经常被赌坊的人堵上门追债。他对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爹，我就是手痒，小玩了几把。”
“输了多少？”
孙大头道：“不多，才三十两银子而已，也就您这一身衣服钱。”
李铁明指着儿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我昨晚才跟你说的，你二姐没回来，叫你忍几天忍几天，你倒是好，一天都没给我忍住，我看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这老头可真是的，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骂，搞得跟他多穷似的。自己可是敬王爷的小舅子，怎么能这么丢脸？
李庭当下冷了脸：“爹，不就是三十两银子嘛，瞧你激动的那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二姐多不孝呢。几位，我爹在乡下的时候穷惯了，你们别介意啊。”
“没事儿，咱们金源赌坊一向财大气粗，让你欠个几天倒也没有问题。”知道人在哪里，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而且这小子没准真是敬王妃的弟弟，那可是个大客户啊。敬王妃那么有钱，随便从指缝中漏下一点也够惊人了。
李庭以为他们是被自家二姐的名头吓住，立时腰杆又挺直了些：“放心，小爷定不会欠你们那两个赌钱的，且等几天便去还你们。”
“嗯嗯，有空再来翻本啊。”孙大头随意地招了招手，然后领着两个手下便走了。
“一定一定。”
一只草鞋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砸在李庭的头上：“败家子，你还想着翻本，我看有多少钱都不够你败的。”
李庭的头被砸得还挺疼，再一看，砸他的是一只臭鞋子，登时便不乐意了：“老头子，你作什么妖啊？不就赌两把吗？我都没说你一把年纪的玩女人呢，你管我那么多。”
“老子女儿给的钱，买个女人玩玩轮得到你管吗？又没花你的钱。”李铁明被顶得很是不爽，搁几年前，他憨得跟个田螺似的，给人骂骂他压根不会当回事儿。
可是过了几年大爷的日子就不行了，李铁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这还没靠李庭养呢，他就开始叽歪了，晚年难道真能靠得上这个儿子？
他越想越觉得李庭靠不住，也不管李庭在想什么了，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还是要偷偷给自己留点钱防老才成。李庭如今沾了赌，多少钱都不够他败的。
当初敬王爷给的可是五千两啊，若是他偷偷藏了些，哪至于后来沦落到当乞丐。
那么一大笔钱，如果他一个人花，够舒舒服服地过好几辈子了。
或许等叶秋回来了，可以和她好好商量一下，给他一笔钱让他回乡。至于李庭，他愿意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吧。
当官也好，当赌鬼也好，反正他是不打算再管了。这产给他败了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再来一次，换他是叶秋也不愿意填这样的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