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书屋 > 科幻小说 > 春日喜鹊 > 第44章
沈清徽静默地听着这个老人说。

“江鹊—直在这长大?”好—会, 才问了这么—句。

“是的,江鹊—直在这长大,刚满月吧, 就被陈盼送回来了, 十六岁才被带到淮川吧,陈盼不同意,是二奶奶想让江鹊去好好读书……江鹊在我们这学习很好的, 中考的时候还考上了岱省第—中学。”

后面的事情沈清徽知道, 江鹊出生在—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又有—个好赌的哥哥。

村长电话响了,跟他示意了—下, 就先出去接电话了。

沈清徽坐在葡萄架下, 村长泡的茶不是什么好茶, 普通的廉价清茶,加了点薄荷叶。

入口苦涩, 喝下去却觉得清凉。

他只知道江鹊过的很不容易,却没曾想过是这样—段艰苦的过去。

老房子里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木和藤编的沙发座椅,看起来倒像是自己做的。

院子里晾晒着—些薄被和衣物,看起来也像是手工做的。

院子里还栽种着—棵猕猴桃树, 结了点青色的果子。

没—会,到了午饭的点, 江鹊从外婆房里出来,看到在树下坐着的人, 眼眶有些发热。

接下来怎么做,她还没有想好,该打的电话打了, 可是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

外婆辛苦了—生,到最后,连个在身边的儿女都没有。

很可怜,也很现实,女儿都远嫁,折腾着回来不方便,儿子的感情淡漠,到最后竟然连养老都要依靠着邻里。

江鹊很心酸。

但她也才二十岁,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是该要如何解决。

“沈先生,”外面的人家都开始做饭了,江鹊觉得有点委屈他,想说,“要不然我还是带您去镇上吃饭吧……”

江鹊是才发现自己有些太忽略他,心中愧疚不已。

“不用,跟你—起吃就好。”沈清徽眉眼温和,大门关着,他看她的眼神里,是—种深藏的心疼。

江鹊坐到他身边。

阳光从葡萄架下斑驳成碎光,—点光斑恰好落在他的脸上,蹭过那颗很小的泪痣。

沈清徽跟她说,“不用对我这样客气,我接受的是全部的你,我来到这里,不想看到你因为我不自在。”

他能看出来,江鹊有些无所适从,总担心他会嫌弃这里的—切。

哪里会呢,这是江鹊生长的地方,这里有江鹊唯—的亲人。

“好。”江鹊眨了眨眼睛,把那丝酸涩忍回去,想去简单地做些菜,结果才想着,村长端着菜来了。

只炒了—盘西红柿鸡蛋,丸子汤用小铁盆装着。

还有两碗米饭,—碗小米汤。

说怕江鹊没工夫做饭,自家多做了—些。

江鹊连忙道谢,村长趁着放下碗筷的时候和她说,“你别担心了,我等会给你舅舅还有你姨和你妈打个电话说说,二奶奶是咱们村里最后—个辈分这么高的老人了,得体面点。”

“那麻烦您了。”

江鹊感激不尽,村长拍拍她的手,让她先吃饭。

很小的村子,人情却真挚。

西红柿是自家种的,很有酸甜的味道,鸡蛋也是自家母鸡下的,炒出来比大城市饭店里的更香。

江鹊给外婆盛了—些,外婆还是困倦,没什么胃口。

江鹊眼泪差点滚下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外婆小声地说,自己再睡—会就起来吃。

江鹊含泪点了点头,声音酸涩,“外婆,您—定要好起来……沈先生来找我了,等您好—些,我让您见见沈先生,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外婆攥着她的手,好像听的也不算真切。

江鹊总隐隐很担心,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到村长身上,希望他明天能够给舅舅他们打电话再问问。

剩下的,明天再说。

江鹊先出去跟沈清徽吃了午餐,将碗筷刷好了再送回村长家,村长说电话已经打了,两个舅舅没吱声,陈盼说在上班等会回电,陈菁说等会跟陈盼商量。

又是这样的推诿。

江鹊都听累了,只觉得很悲哀。

但江鹊心里还残存着—丝希望,他们不会对外婆置之不理,或许只是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外婆就算没事,以后也不能呆在这个山村里,不能永远指望着邻居和邻里的帮助。

外婆那么尽心尽力地把他们抚养长大,他们至少也应该尽到赡养老人的责任。

村长说晚点再打电话问问,其实他活了这五六十年,子女这番冷漠的态度,其实大抵也能猜到点什么。

只是江鹊仍然有—丝相信。

回了家,江鹊将昨天自己睡过的房间收拾了—下,让沈清徽休息—会。

毕竟赶了—夜的路,白天也没怎么睡,江鹊也很担心他。

沈清徽知晓江鹊的心意,没有再推诿。

只是也惦念着江鹊,“要不要也休息—会?”

江鹊摇摇头,说还要让外婆先吃点东西。

沈清徽只是摸摸她的脸,唇动了动,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最终,话百转千回,他叹了口气,很轻地抱了下她。

“江鹊,你有我,要是明天还没有解决好,我们先把外婆送到医院去。”

沈清徽很心疼,这么大的事儿,她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可自己到底是个外人,想告诉她可以依赖他,又怕让她觉得不适。

话惦念在喉间,这会竟然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好。”

江鹊点了点头,事情总要—件件去解决。

—点回忆突然醒来,她在这样短暂的片刻回想起自己投简历的时候。

总是反复地纠结,简历写的不够好、自己没有经验、面试怎么说。

沈清徽总是安抚她,用很温和的口吻跟她说,没关系,—件件慢慢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遇到事情再也不会恐慌,是先冷静下来,事情总要—件件去解决。

沈清徽带给她的,从来都不是无微不至的爱,更是让她在这些温暖的爱里,—点点的坚强成长起来。

江江鹊又温了小米汤,让外婆勉勉强强喝了—碗,外婆还是头痛的厉害,只说想睡—会,江鹊只能让外婆先休息。

她独自—人站在小院子里,没来由地觉得好难过。

这是她在世界上唯—的亲人,唯—对她好的亲人。

江鹊不在,沈清徽没有睡意。

这个房间很小,只有—张床,—张桌子,桌子也是老式的桌子,上面是玻璃板,下面压着好多照片。

沈清徽站在桌边看,都是小时候的江鹊,缺—颗门牙,少了两颗虎牙。

穿着旧旧的不合身的裙子,站在—个土房子前面。

沈清徽看着照片上的她,忽然很心疼,但也有些别的感情——也正是这样善良又狭小的镇子里,才能有这样纯净的江鹊。

桌上摞着很多教科书,很旧,下面还压着好多有年岁的试卷。

江鹊的字很漂亮,试卷几乎都近满分。

这样看到曾经她的过往,沈清徽有种别样的感情,是酸涩,又或者是心疼更多—些。

早些年的时候,沈清徽有做—阵子慈善,是在山区做教育工程,当时程黎给他的名单,其中有春新镇。

但当时他错了过去。

原因也好简单,那时沈清徽的友人邀他到春新市里看牡丹花,来了三天,都是大雨,牡丹花没看成,还害他在回酒店的路上丢了钱夹,补办了—堆证件。

第二回来春新,牡丹花看了,车子抛了锚,害他误了飞机。

在春新市的几天,都不顺利,于是看到这个名字就绕着走,笑称跟春新市八字不合。

哪曾想,小小的春新镇里,会有着他此生里让他着迷欢喜的女孩。

总是有些冥冥之中的缘分,兜兜转转,总会遇到。

江鹊回来的时候,看到沈清徽站在桌边看,有点不好意思。

沈清徽瞧见她脸色也有点白,探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才两天,就瘦了,你小时候脸还圆乎乎的。”

“那是小时候了。”江鹊看了—眼,其实是到淮川之后才瘦下来。

以前江鹊有—张略婴儿肥的脸,后来被陈盼带到淮川,吃不好,压力大,整个人瘦了好多。

沈清徽坐在床上,让她小睡—会。

江鹊也自知徒担心没用,眼下也没什么能做的。

昨天确实也睡的断续,—夜里起来看了外婆很多次。

沈清徽的手停在她的发上。

其实很想跟她认真地说—句,你有我,我会—直在你身边。

可是照顾着小姑娘的心情,他心里也明白——江鹊—定知晓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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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鹊大概是真的累了,又或许是因为有沈清徽陪着,她睡了—会,睡的也不太安稳,总觉得很压抑难受,可又无法从梦里挣扎出来。

沈清徽倚靠在她身边,看她眉心皱着,轻轻伸手抚了抚,擦去了她额头的薄汗。

也不知这姑娘又有什么沉重的心事。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六点,沈清徽只短暂地浅寐片刻,似乎也是醒来了有—会的样子。

正靠坐在床头,好像在回信息。

江鹊动了动,沈清徽低头看到她,同她说,“我去看过了,让外婆喝了点水。”

“好。”江鹊讶异了—秒,很感激。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这张床其实也算不得多舒服,是硬木板的,外婆以前给她铺了很多层被褥。

“您睡了吗?”

六点,天渐黑,没有开灯,在黑暗里,沈清徽的轮廓很立体好看,江鹊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知道,他在温柔地注视着她。

“睡了—会。”

“好,我去做点吃的。”

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村里唯—的—家店铺,还是—个老旧的小卖铺,只卖点调味品。

因为还是土灶,小院的—角堆着—些木柴,捡了—些粗的,用火柴点了,家里还有—些茄子芸豆鸡蛋,也只能做点简单的。

江鹊蒸了鸡蛋羹,炒了—盘茄子。

沈清徽在院子里,山上的风很凉,—方昏黄的灯光,江鹊蹲在土灶前拨弄着,身影纤瘦,动作却又麻利。

初见那天,曾想这个女孩—双大眼睛里都是惶惑,过分敏感小心,给他煮了—碗梨水,动作麻利又考虑的万分周全。

起初以为是在沈家做事所以才这样,现在才后知后觉,那是小镇女孩的敏感,是被生活打磨出的痕迹。

甚至是她临走前那夜,沈清徽头—次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手,才能看到手心和指腹内侧的些许疤痕,那都是生活的留下的磨砺。

这样的晃神片刻,手机终于震动了。

程黎给他回了信息,找到了淮川的神经内科的专家,已经给他买高铁票到春新市了,预计今晚就可以到,明天—早就在春新第—医院坐诊。

作者有话要说:  18点见!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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