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席安璃脸一黑，弯腰捂住冉冉叭叭的小嘴，“不许胡说，妈咪从来没有说过要接受。”
“不用亲口说，默认也行。”男人似笑非笑的语调在身后响起，与之一道而来的，是那股熟悉的令人揪心的气息，人追根究底还是动物，对气味的灵敏足以在大脑中构造出相应的场景。
墨御城的气息太霸道，铺天盖地的，占据了她所有的神智，直接带回了五年前的某天，他们十指相扣的在雨天中蜷缩在被窝里，他微凉的薄唇轻轻在她眉心烙下一吻——耻辱的回忆。
席安璃眼神一变，惊怔过后，便是冷硬的敌视，“我似乎没说过我要买这些衣服？”
她支起身子看向墨御城，两股视线汇聚，与很多年前的对视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她的柔情与他的冷漠交换，此刻的她很冷，他却温和的过分。
他们对话的时候，是无人敢插嘴的。
销售再傻也意识到了两人的不和睦远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深，为了自己的年终奖，她利索的打包收拾衣服，和秘书合力整理好。
钱都付了，退是别想退了。
“这是我为你买的，每一件都很合身。”墨御城的指尖隔着半空，略在空了一片的衣架上，从容不迫道，“既然是礼物，就不用征求你的意见了吧？”
席安璃冷笑了一声，从销售手里夺过一只袋子，掏出一件淡紫色的高领毛衣，在手上摇了摇，“我不记得我穿过这些，你怎么就看出合身来了，你送礼物还夹带私货呢？”
“我怕你太累了，如果你想一一去试的话，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墨御城似乎很爱惜这件衣服，从席安璃的指尖取过，亲自拢好放回了袋子中，这些不符身份的做法，令他做起来格外违和。
销售都看傻眼了。
五年的时间，席安璃试图去变的冷静，实践了无数种令人变的无情的方法，然而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渐渐地，席安璃悟出了原因。
她本质就是温暖的人，复仇、强势、独立，都是她硬生生从身体里逼出的一道屏障，她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像改造机械那样改造自己的人格。
而墨御城不同，他本身就是，极其冷血的人。
他能随意操控心情，因为他根本毫无情绪可言，席安璃甚至不知道他的笑是否只是一张浮于表面的画皮。
墨御城太远了，永远凌驾在旁人的头顶，风筝般任人追着，却不为任何人驻足。
被他缠上，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厄运。
看着墨御城那双筑起围城，不让人窥探的眼眸，席安璃自我开解般的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也懒得去装作那副冷淡的态度，她漫不经心的抓起一排排的衣袋，淡漠的说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体谅我，毕竟你的压迫我不能拒绝，连礼物也是。”
一份违背了真谛的礼物，和刀枪似乎并无差别。
席安璃果真不再有半分不满，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墨御城的馈赠，只是眉间的褶皱明白的昭示着，她并不快乐。
墨御城默了默，答道，“你喜欢就好。”
“谢谢，我很喜欢。”席安璃附上了一抹灿烂却虚伪的笑容。
冉冉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二人间无形的争锋，小手紧紧的攥着席安璃的衣角，虽然她试图去抓墨御城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悄悄把手别在了身后，坚定的站在了席安璃的身旁。
这些衣服当然不能像冉冉的童装那样毁了，直接由店里送到席家。
没有任何购物以后的快乐，席安璃像个傻子一样沉着嘴角，目光越过茫茫的人海也无法抵达另一端，这儿真的很忙。
尽管有秘书护在身侧，还是免不了被磕磕碰碰，其实以墨御城的身份，他挥一挥手要求将人赶走，承包这个商场，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他今天偏偏有雅兴，就是要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和她并肩同行。
可能又是想耍她吧。
席安璃没好气的勾起冷笑，不吝啬的将墨御城想成了最恶劣的魔头。
努力把身边高高大大的墨御城无视，席安璃牵着冉冉的手，尽量轻快的享受“母女二人”的时光。
对于她的忽视，席安璃没有计较，他偶尔低头转动腕表看一眼时间，其余时候都在尽量与席安璃的频率保持齐平。
前头就是卫生间，席安璃忽然计上心头，手里的包推给了秘书。
“我要带冉冉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在外面等吧。”
反正是一众男秘书，总不能亲自守在女厕所里，到时候不用她出招，自然有数不清的女性同胞会为她出头。
秘书看了一眼墨御城，显然在征求他的意见。
墨御城神情淡然的扫过前面的洗手间标识，目光稍定了定，不知道在那短暂的一两秒间想到了什么，他鼻腔间发出一节短暂的嗯字，似是敷衍的允诺，似是无心的气音，眼底漾着清亮的浅笑。
席安璃理所当然的当做他允许了，不许也得许。
没有研究他眼底的浅笑到底出自什么原因，她抱起冉冉便往洗手间走去，走进拐角处的一刹那，她立刻松了口气。
商城的人多，洗手间外排队的人也多，席安璃一边借人群的遮掩，一边打量着墨御城一行人。
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特殊惹眼的。
笔挺的西装似乎成了他禁欲气质的一部分，即便是目的悠闲的逛街，仪态与衣冠也一丝不苟，仿若在拍商城宣传视频的明星。
下垂的眼眶不因任何人而多浪费一眼，四周多得是悄悄拍照看他的女生，秘书大多为他挡下了，他在秘书身后旁若无人的打量着楼下行走的游人，眉宇间一派自若，像是身前的秘书不光是肉墙，而是防弹玻璃窗。
正看着，前头的位置让出来了，席安璃急忙抱着冉冉走了进去，身影消失在厕所门口。
就在她进去的一刹那，墨御城眼皮一撩，笑意转瞬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