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口书屋 > 其他小说 > 琉璃钟内琥珀浓 > 第二百九十八章歪打正着
  太学中往来的都是穿着榴花红袍子的学子,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昨日发生的事情。兴致勃勃的学子们在看见博士的时候俱是脸色一变,急忙各自散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博士显然已经听见他们在议论的事情,进来第一课讲的就是礼。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有学子按捺不住,问道“先生觉得民心不能是指向吗?”

  “民心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当然有指向。”正当下头提问的学子脸上显出喜色时,他却说“可赵璇不是君,是臣。”

  学子们一下子就议论开,但他却置若罔闻,径自开始讲学。站在门口的人轻叹一声,悄然离去。

  因为昨日的冲撞事件双方各有伤亡,府衙原本并不打算追究,可人群中却有人不服,嚷嚷着要是不让人赔钱偿命,他们就要告御状。

  其实往常这种事情都是富户隐忍,赔些银子了事。可偏偏这一次碰上了韩朝,他本就心里郁闷,这下更是不管不顾的让人直接把门全都关上,不许协商,等着他们告状。

  那些人哪里见过这种反应,一下子就闹腾开,一定要韩朝给个说法。就是府衙也亲自上门问了两回,都被韩朝的回答给震惊了。

  “既要告,就让他们告,我韩朝这辈子还没怕过事!”

  事态一下子变得更加严重,几乎所有听说了这件事的人都站在了挨打的伤者这边,每天堵在门前,乌泱泱的一大片,看得人心里止不住的发慌。

  萧奕亭有意将事情压下去,还让府衙的人过来传话,可韩朝却软硬不吃,一定要和他们说个分明。

  府衙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两头跑得心力交瘁,可谁也不听。因为出了人命,群情激愤根本没办法再拖延时间。第五天的时候府衙里已经搭好了台子,上头放两把椅子,府衙的门也敞开着,谁想进都不拦。

  一开始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里头有什么陷阱,挤在门口不敢往里头迈步,可韩朝一来就十分淡定的走上了台子“你们不是要讲道理吗?上来啊!”

  门边的人推推搡搡好久才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被推了出来,他回头骂了两句犹豫了半天才走到台子上。

  站在台子上看下去,四周都是人,台子不高,可看下去却只能看见乌泱泱的人群,近处还能看见脸,远一些的地方就只能看见头顶,人数一多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鼓。

  韩朝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自己坐在椅子上淡定自若的开始翘二郎腿,明明白白一副二世祖的样子。

  底下有人不满道“这是什么,难道在自己宅子里欺负人还不够,还要拉到府衙里来吗?”

  “别说我欺负你们,这可是大庭广众你们的人也不少啊!”韩朝整个人坐在椅子里,抖了抖腿。“开始吧!”

  执事官认命的站在台子边上向众人解释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有这么一出。

  原本他们是想着将韩朝和苦主都叫来府衙大家坐下来商量,总得有个妥帖合适的处理方法,不能让这件事继续闹下去。

  韩朝好不容易点头答应协商,却不肯在里头,偏要搭起台子,敞开大门,让所有人都看见。

  闹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就这台子还是连夜搭起来的。

  言简意赅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以后,执事官站在台边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双方若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自行开始。”向旁边的书记官点了点头,一边一个准备好了将两人的对话一一记录下来,作为证据。

  对方看起来有些紧张,站了半天都不敢挨椅子的边,手足无措的站在椅子边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韩朝张口便道“你不是要来找我要说法吗?你倒是说啊!我警告你,你可别现在问你你不说,走出这个门口到处说我不让你说。”

  下头的人便催道“说啊!你愣着干什么!”

  “我就是说了又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官官相护,到时候不还是你们说了算。”对方道。

  “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啊,问你你不说,不让你说你又非要说,现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觉得他们都是我的人?”韩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下头叫了几声“别怕,我们都在这里给你撑腰,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就是!就是!”

  男人这才稍稍鼓起勇气“我弟弟被你府上的人打死了,你们得负责!”

  韩朝听了点了点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话音刚落,口风一转“我府上也有人被打死了,你也负责吗?”

  “又不是我打死的我为什么要负责!”男人叫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都站在这里让我负责,我府上的人死了难道就白死?”韩朝满脸写着无辜,问下头的人“你们觉得杀人不应该偿命吗?”

  “我怎么知道你府上的人是怎么死的!万一、万一是你嫁祸的呢!”男人叫道。

  下头紧跟着有人附和“就是!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要是这样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韩朝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摸着下巴问“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有什么可嫁祸你啊!”男人道。

  韩朝摊开双手“可我说的也是真的啊,我又有什么必要去嫁祸你呢?在你们闯进来之前你们知道我,我又不知道你们。而且你现在不是还喊着要我赔钱吗?我还没让你们赔钱呢!”

  男人一下子哑口无言,在这个空挡,韩朝转过头问下头的人“你们都是前几天闯进来的人吧?你们都不认识我吗?”

  这时候要说不认识也太奇怪了吧,要真是不认识又怎么可能冲进去。

  “你是什么身份,满都城有谁不认识你,可我们都是市井百姓,自然没什么人认识。我们又哪里来的钱赔给你!再说了,原本就是你们的人动手在先!”男人此言一出,下面立即有了一片附和的人。

  “那我倒要问问,既然你们都认识我,还闯到我家里喊打喊杀抢东西,为什么不会为了多讹点钱做别的事情?”韩朝笑着反问。

  男人道“我们可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一边说一边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韩朝“这种事应该是你们这种大人物惯常的手段吧!”

  韩朝抖了抖腿“听你这语气,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难不成这种事你经常干?”

  “你胡说八道!”男人被他看得有些站不住,神色慌乱。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慌什么啊!”韩朝笑着问“对了,那天死了几个啊?都是你兄弟?”

  “公爷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哪能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难道公爷打算就这样混过去?”下头有人立即开始鸣不平。

  府衙立即将这个人点了出来,韩朝坐在上头问“你们两个认识啊?”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不认识!”

  韩朝也没说什么,看向台上的人“你说你弟弟被我家的下人杀了,要求一个公道本是合情合理,即便不一定是我府上的人做的,不过看在你家新丧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既然这样我府上也有人死了,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负责?”

  众人面面相觑,这倒是新鲜,第一次听说有富贵人家追着平民百姓要公道的。下头立刻有人提出异议,觉得韩朝不应该和他们计较。

  “这算什么道理?难道因为他在我府上当差就不是人命了吗?因为你们闯进来他才死了的,你们难道觉得自己可以逃过吗?法不责众也不是这么用的吧?不然还要什么法度?讲什么规矩?”

  人群中顿时出现了骚动,有人因此而生出退意,不愿意再牵扯进越来越失控的局势。

  却也有人因此而更加激动“你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和叛国贼赵璇是一伙的!”

  韩朝微微眯起眼睛。“这就是你们冲进我家的原因?”

  “我倒要问问你们,站在台上的这个人有多少人认识?”韩朝指着男人道。

  “怎么,你还要一网打尽吗?”有人嘲讽道。

  “呵呵,你说这句话,是不是因为你认识他?”韩朝笑了一下,声音放大了很多“站在台上的这个人究竟有多少人从没见过他?如果他是都城人氏应该会有左邻右舍认识吧?你倒说说自己住在哪一坊,哪一巷,哪座宅子?看看这满院子的人有没有人认得你!”

  “你这分明是连坐!就不应该信你的话!你这个骗子!”

  “到底谁是骗子?明明不是都城人氏,却要冒充本地人,带着你们胡作非为,到时候人家拍拍屁股走了,剩下你们都不过日子了?”韩朝冷笑道。

  许多人都开始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身边的人,默默的和自己认识的人站在一起,那些生面孔都渐渐的被孤立出来。

  韩朝冷眼旁观着开始变成好几波分散的人群。“你们可都好好看着,有没有人是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生人。可别被人利用了!”

  台上的男人激动得握紧拳头“你根本没想和我们商量!你就是来让我们彼此猜疑的!”

  “你既然一直说人命,我倒要问问,谁看见我府上的人杀人了?”韩朝伸出手掌按了按,让其他人安静“我府上的人手里拿的可都是棍子,可死了的人都死于刀伤。”他看了一圈周围陷入沉默的人们“你们来的时候就有人带着刀,早就想要杀人,还想好了把罪过全都嫁祸给我,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人们和相熟的人靠在一起,都是在这里住了好些年的街坊邻居,谁都不愿意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失了性命,那些家里没有人受伤的人彼此拉扯着急匆匆的走了。

  眼看着人已经走了一半,台上的男人也想跟着走,却被韩朝拦住“你不想替你家里人讨个说法了吗?”

  男人恶狠狠的看着韩朝“我早知道这地方没有道理可讲,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会为我们这些老百姓说话!”

  韩朝听了却重新坐回椅子上“那你想怎么样?上大殿,在陛下面前告御状?”韩朝嘲讽的看着他,将眼神淡淡的扫过还留在边上的人“你们可都记清楚了,这个人还有现在站在这里的人,要是将来我出了什么事,或者大殿上出了什么事,就是有人想要谋朝篡位,弑君叛国!”

  听到韩朝这样说,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赶忙离开,只留下男人独自站在台上。

  “都说公爷胸无大志,今天一看原来都是假的!”

  “非也非也,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富家子弟。”韩朝煞有介事的看着他,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不过你可别忘了,我这个人虽然胸无大志,但和草包还是有点区别的!不可能别人丢欺负到头上了还假装不知道!”

  男人想走,却被拦住,一时情急竟直直的冲韩朝来。幸而这些年在赵璇的督促下练了好长时间功夫,不然恐怕真要叫他得逞。

  好不容易避过,韩朝单手扶着椅背笑眯眯的看着他“恼羞成怒啊?难不成真的被我说中了?”

  “哼!你们蛇鼠一窝!早就串通好了!我今日死在这里明日大家都会看清楚你们的嘴脸!”男人“呸”了一声,指着韩朝怒道。

  韩朝挠了挠脑后有些发痒的头皮“哟!没想到你还会用成语啊?”

  这人眼看着情况不好,刚要吞药就被人按住下巴卸了下来。韩朝凑近看过嘲讽道“你再嚣张啊!我看你再敢满嘴喷粪!”

  当天这人就被绑在板车上游街,身上挂了一个牌子,只要有人能够认出来这人住在哪里就能得到官府的赏银二十两。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去看议论了半天却没有人认识,不知道住在哪里。倒是有那想要诓骗赏银的人,指着那些没有人住的旧宅子想要混水摸鱼,可府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门上满是蛛网,锁都没开,怎么可能有人住在里头,而且左邻右舍都没见过,难不成来去无踪?

  一时间满城议论纷纷,都在说这秦安公自从休了赵璇之后便如猛虎归山,一夜之间重新变成了以前那个横行霸道不讲道理的世子爷。

  且说萧奕亭原本还打算着高子玉去帮他镇一镇场子,没想到被他这么胡搅蛮缠的闹了一通,竟然歪打正着,真的让他找到了那些聚集在城中的不轨之徒。

  虽说不便嘉奖,可萧奕亭到底还是记了韩朝一功,总算这些年赵璇没有白调教。

  而当日韩朝和对方议论的内容也被抄录下来贴在告示栏上让若有人都看见,旁边还配了府衙的公文,说是若有普通百姓被诓骗的,受了伤可以去府衙领药,不收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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