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苏婉君打开药盒数了数，发现每次需要服用的药丸超过五种。仔细回想起来，在她出院后一日三餐都有专人负责，尤其是吃药的时候都会被盯得紧紧的。
刚开始，苏婉君惦记着自己的身体还没恢复，任何安排都会乖乖听话照着做。可是失眠和心悸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为了不让唐永辉担心，她对此缄口不提。偏偏沈嘉伟却看出来了，还反复提醒她不要再吃药。
是否就是这些药的副作用，苏婉君试一试就会知道。
“小姐……你进去那么久，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门外响起周清萍焦急的声音，苏婉君吓得连忙穿上衣服，匆匆跑去开门。
周清萍仔细打量苏婉君，确保她完好无事才松了口气说：“牛奶送过来了，赶快吃早餐吧。”
“谢谢你，萍姐。”苏婉君挤出一丝笑容说。
像往常一样，周清萍全程陪同苏婉君吃早餐。她还会读报纸、讲解时下的新闻以及最新资讯。
用老九的话来说，一帮人围着老大的宝贝女儿转。
“我吃饱了……”苏婉君看着窗外，心血来潮询问道：“今天没下雨，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周清萍轻蹙眉头，笃定地说：“你的身体刚康复，外面细菌多着呢，过些天再说吧。对了，药你吃了吗？”
每次提起外出的时候，她都会委婉拒绝。虽然待在酒店里吃好住好，但被限制了自由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不行，她得想办法找唐永辉问清楚。
“嗯，我担心忘记刚才先吃了。对了，爸醒了吗？我想去看看他。”苏婉君心虚地说。
周清萍轻声应说：“辉哥很早就醒了，现在应该在书房里。”
吃过药睡了一整夜，唐永辉的膝盖没那么难受。离开泰国那么久，他每天都会坚持监视公司的情况，一日也没有落下。
最近芭提雅的场子有人闹事，唐永辉已经吩咐手下处理。敢在他的地盘撒野的人，估计活腻了。
大概年纪大了，公司的繁琐事儿又多，他总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最近才会想要找接班人，把主意打到苏婉君的头上来。
“爸……”苏婉君小心翼翼捧着牛奶走进书房，轻声责备说：“身体不舒服就别工作了，先歇一会儿。”
听闻呼唤声，唐永辉随手把网页关闭：“一点儿小事而已，让分公司的经理去处理了。”
他们都管场子里的领班叫“经理”，听起来比较正常一点。
“老九说你膝盖疼，看过医生了吗？”苏婉君把杯子放在桌面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电脑屏幕，发现唐永辉正在浏览歌剧的门票。
《歌剧魅影》，想不到他也喜欢这部歌剧。
“你要看歌剧吗？”苏婉君站到唐永辉的身后，帮他轻轻揉捏肩膀。
像唐永辉这种男人，又怎会喜欢文艺的东西？只是刚才不小心按进去罢了，他随口便应了下来：“随便看看，你也喜欢这东西？”
“嗯。”苏婉君脱口而出的同时，整个人愣住了。她不清楚为何会这么肯定，难不成以前经常去看？
唐永辉想了想，反问道：“喜欢的话，我订票陪你看。”
“真的吗？”苏婉君顿时眉开眼笑，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老憋在酒店里，她快要闷坏了。
“瞧你高兴得……”唐永辉拍了拍苏婉君的手背，突然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很值得。
他喜欢她的乖巧懂事，以及单纯的性子。
“对了，你的膝盖现在还疼吗？我让管家帮忙准备了盐包，可以试试热敷。”苏婉君提议说。
想也没想，唐永辉爽快应了下来：“好……”
没多久，管家便把加热了的盐包送进来，半跪在地上就要帮唐永辉热敷膝盖。苏婉君见状接了过来，轻声说：“让我来吧。”
“婉君小姐，这些事情还是让我来吧。”管家有些不好意思。
唐永辉笑了笑，吩咐说：“你先出去，让婉君来就好。”
“是的，唐先生！”管家退出去之前，还贴心把椅子搬到苏婉君的身后，示意她坐下来再弄。
用盐巴热敷是苏婉君从网上查到的方法，也不知道是否有效。她看了一会儿手机，提醒说：“爸，我要开始了。如果等会儿觉得不适，随时告诉我。”
“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吗？”唐永辉开玩笑说。
现在年轻的小姑娘，照顾自己都不会，更不用说照顾长辈了。可婉君不同，无论说话还是待人接物的方式，都要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
这一切无关记忆，是发自心底的善意。像唐永辉这种在江湖上浮沉多年的人，什么都配齐了，缺的只是这种单纯。
大概，苏婉君深得唐永辉宠爱的，也是她身上的这份纯粹。
“前段时间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了。”苏婉君的指尖微凉，轻轻扫过唐永辉的小腿然后卷起裤子。
她十分认真仔细，尽量不要碰到他的膝盖。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苏婉君还是被唐永辉的膝盖吓了一跳。
“这……”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情况，是曾经受伤导致变形了？还是……骨伤处理不好留下的旧患？
“年轻时不注意身体，才会落下病根。”唐永辉自嘲地说。
这伤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是唐永辉在监狱的时候留下的印记。那时候他和康振业，还有死去的那个兄弟被冤枉入狱，受尽狱友的排斥和欺负。
在一次斗殴中，唐永辉为了救康振业而被硬生生踢碎了膝盖骨。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从此发誓要让那些人后悔一辈子。
事实上，他做到了。
那个伤了唐永辉膝盖，把康振业打成重伤的大块头，已经无法再站起来。
“你以后要好好养回来。”苏婉君把热盐巴摁在唐永辉的膝盖上，鼻尖泛起了酸意。
“傻丫头，一点小伤不碍事。就是偶尔会觉得疼，不能长时间走路了。”唐永辉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情豁然开朗。
好像自从遇到苏婉君开始，唐永辉的生活便有了寄托。不再像从前那样烟酒不离，每天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敷完热盐巴，苏婉君小心帮唐永辉放好裤腿。她抬头看着自己的表情，像极了年轻时的苏冰。
“想要知道，我和你妈是怎样认识的吗？”唐永辉冷不丁问道。
没等苏婉君回答，这个硬汉便流露出柔情似水的表情。他可以与全世界为敌，唯独她是心中永远的痛。
“我还记得，与小冰相遇的那个晚上，北城下着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