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离开，沈嘉伟直接驱车前往沿江路的品雅轩。他知道每逢周四晚上，杨父都会在这里喝茶，二十多年来雷打不动。
车子驶入停车场的时候，沈嘉伟留到车牌号码为北A888的车辆停靠在角落里。那是杨父的轿车，车牌号码是在五年前高价拍下来的。
杨家也算得上是北城的大户人家，从事服装和化工的生意。杨岚作为杨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受尽万千宠爱。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谁也想不到，杨岚会因爱成狂，最后酿成大错。
“先生，请问订了位置吗？”穿着旗袍的服务生走上前，礼貌地询问道。
沈嘉伟环视了一圈，淡淡地问道：“杨总在哪个包间？”
愣了愣，服务生反问道：“你约了杨总吗？他这段日子都不怎么见客，要不我先通知一声。”
“不用，他会想见我。”沈嘉伟不顾服务生的阻拦，大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品雅阁顶层的包间，是全北城景观最好的茶楼。面朝北江，可以看到对岸新城区的夜景。
记得很久以前，杨岚曾经带沈嘉伟到这里。她喜欢这里的点心，说厨师是三代相传的粤式点心师傅，全北城唯独这家茶楼最正宗。
穿过长廊往尽头的包间走去，阴冷的北风不知从哪里刮进来，让沈嘉伟感到背脊发凉。
包间里面没有亮灯，却隐约可以看到烛光摇曳的影子。沈嘉伟的脚步静止在门口处，正犹豫用什么开场白打招呼。
“嘉伟，你终于来了？”发愣之际，包间里面飘来熟悉的男声。一抹黑色的身影靠在床边抽烟，半张脸隐藏在黑暗当中。
一段时间没见，杨父瘦了一整圈，脸颊深深凹了进去。虽然烛光昏暗，但沈嘉伟仍留意到杨父的脸色不太好。
茶几上的烟灰缸早已布满烟蒂，看得出来他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
餐桌上摆放着一张黑白照，杨岚的笑容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
杨父掐灭香烟，神色憔悴。
失去了爱女，换作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杨叔叔……”沈嘉伟轻声呼唤道。
这一句“杨叔叔”，从沈嘉伟年纪很小的时候已经开始喊了。他也算得上是沈敬荛的战友，年轻的时候两人曾经一起进部队，相互扶持。
退伍以后，两人各自回去接管家族企业。多年兄弟，相互敬重，没想到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好小子，现在居然还敢喊我一声杨叔叔。杨岚在天之灵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杨父冷笑说。
今天过来，沈嘉伟不是为了接受杨父的责骂，而是为了解决最关键本的问题。他错怪了苏婉君，一直执迷不悟，才会导致问题的复杂化。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婉君的事。”沈嘉伟并不打算绕圈子，坦白道：“杀害杨岚的嫌疑犯已经锁定了，我们正在全力追捕当中。”
嫌疑犯？有比这更可笑的借口吗？杨父突然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用力往沈嘉伟的身上砸过去。
不偏不歪，烟灰缸刚好砸在沈嘉伟的额头上，顿时血如泉涌。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语气平和，继续刚才未完的解释。
“梁队长已经开始重新搜证，相信很快就能找出新证据。至于杨岚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我的，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演戏。”沈嘉伟面无表情地说。
杨父终于憋不住了，上前揪住沈嘉伟的衣领暴跳如雷：“混账……小岚都已经走了，你还污蔑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根本不会死！”
很久以前，杨父已经提醒过杨岚不要陷得太深；她偏不听，才会导致如此局面。
话落，杨父的拳头落在沈嘉伟的小腹上。
“我说过你可以不爱她，但不能伤害她！小岚才二十六岁，她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容不得你们任何人伤害！”杨父情绪激动，脸颊流下两行清泪。
北城服装业的巨头，在众人面前德高望重的杨氏集团总裁，如今只是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他的眼泪，他心里的痛，沈嘉伟都看在眼里。
可是真相不能被感性蒙蔽，如今找出陆明还杨岚一个公道，才是沈嘉伟迫切要做的。
“杨叔叔，你冷静点！尸检报告你也看了，杨岚是中毒死的，而不是因为摔下楼梯脑部受创！”沈嘉伟反扣住杨父的手臂，嘶吼道。
提及尸检报告，杨父勃然大怒：“没经我的允许，你们居然敢动小岚？沈嘉伟，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这是刑事案件，警察有权进行尸检！”沈嘉伟咬牙道。
“混账，我要替小岚教训你！”
……
虽然愤怒，但杨父年纪大加上连日欠缺休息，体力很快不支，被沈嘉伟占了上风。
“这是谋杀案，有人在杨岚昏迷的时候下毒！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能替杨岚讨回公道！”沈嘉伟往后退了一步，把杨父摁在沙发上。
他拼命喘气，双眼红如兔子。
“是苏婉君，是你们是沈家害死小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杨父的情绪越是激动，心跳得越快。到最后，他捂住胸口的位置，四肢出现了抽搐的状态。
沈嘉伟快速反应过来，上前扶住杨父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哮喘发作了？药在哪里？”
杨父的呼吸变得不顺畅，指了指外套右边的口袋。沈嘉伟快速把喷雾掏出来，按在杨父的鼻子下。
深呼吸，如此反复几次，杨父的情况才逐渐得到缓解。
“我马上通知救护车。”沈嘉伟掏出手机，却遭受杨父的阻止。
他抓起手机往地上砸，有气无力地说：“我……我不用你装好心。”
无论今晚找上门的目的是什么，沈嘉伟能做的只有这些。他吩咐服务生送来热毛巾，提醒说：“擦一下脸，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杨父的脸色苍白如纸，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来：“用那个女人交换，否则沈敬荛脱不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