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文官，察言观色何其敏锐，古凰儿一句话出，乔文建立即朝这两人看去。
夏昭已然垂眸，隐去眸子里的冰凉：“末将只是疑惑，小姐从何时开始，这么爱找人帮忙了？”
“我和工部又不熟。”古凰儿觉得夏昭简直无理取闹。
她和太子什么关系？未来要成亲的关系！太子连定情信物都送了，她也接了，现在就是没公开宣布的一对。未过门的妻子麻烦一下未来夫君，有什么大不了？
“荣王主掌工部。”夏昭说，“就凭‘你想要月亮，他能跳到水里去捞’的关系，你派人问他借几千几万个捕兽器，有何难？”
“我和他不熟！”古凰儿反驳得相当理直气壮。她正在派人使劲查荣王，这会儿若直接问荣王借东西，她有毛病吧？
夏昭默了，看古凰儿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乔文建早后退一步，不明白先前还万分和谐的两人，为何这会儿波涛汹涌？
周围有人在搬尸体，有人三三两两回来……
“乔大人，麻烦您叫大家好好休息，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夏昭忽的换话题，“另外，我想去看看这么多日的尸体，不知可否方便？”
乔文建偷偷瞧古凰儿一眼，见古凰儿没反对，立即道：“方便，方便，我这就带您去。”
古凰儿心下气，忍了又忍，一万次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她要笼络的人，千万不要和他闹掰。
她深呼吸，恢复大气模样：“走，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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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放尸体的地方在另一座院子，距乔文建等人住的院落不远，院子里里外外洒了许多驱虫药粉。
尸体停放在屋檐下，能保证的只是不日晒雨淋。
“条件有限，暂时无法下葬，也没有棺材，只能先摆在这里，待此事了，会统一安葬。”乔文建言语中有歉意，久闻古家爱兵如子，生怕古凰儿看见这里有士兵们的尸体没有安葬对他有意见。
“怕是无法安葬了。”古凰儿皱着眉，三个人站在院子中间。
乔文建吃惊的看着古凰儿，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总不能是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没机会给这些人安葬吧？
“你瞧这些尸体，毒液早已扩散至全身，怕皮肤下面全都烂了。”她指着死得最早的那具，“你要不信，戴上手套戳一下，保管一股黑水流出来。”
“这样的尸体，就算你们有办法装入棺材，埋在地里也不外乎两个结果：一，破坏土壤，即便泥土里能长出粮食，也有毒，吃不得，这一大片土地会沦为毒虫的乐园。”
“二，按照堪舆学说法，这里风水已被破坏，很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恶山恶水。‘恶山恶水出僵尸’的说法，不知乔大人信不信？”古凰儿说着朝乔文建看去。
乔文建为官多年，虽耳闻过不少民间传说，什么成精的黄鼠狼，抓人的厉鬼，吃童男童女的河神，长指甲红毛的僵尸……可他一样也没见过。
“回古小姐，下官没有见过的东西，很难说信还是不信，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乔文建说，“下官破案多年，最大的感触是：人比鬼可怕。”
“好一个‘人比鬼可怕’！”古凰儿感叹。
上辈子，她遇到的“鬼”就一个，站在旁边的夏昭；这辈子，她又看清了一个“鬼”，曾被她视为好姐妹的白纯纯。
余光朝夏昭看去，夏昭正盯着不远处一具尸体，神情专注。
真会装！古凰儿偷偷翻了个白眼，深觉“扳正夏昭这个大反派”的路漫漫兮长远。
“夏昭。”古凰儿开口。
“嗯？”夏昭答得很不走心，脑袋微微斜了下，目光依旧盯着那具尸体。
“你觉得怎样才能慧眼识……”
她的话没说完，只见夏昭已朝尸体走去，她吞下最后那个“人”字。
那是一具守城兵的尸体，尸体身上穿着藤条编织的甲衣，发胀的身体把甲衣撑得鼓鼓囊囊。
随着夏昭脚步向前，古凰儿很快也发现异常，只见尸体胸膛处的甲衣下面，有轻微动静。
“夏昭！”
古凰儿完全不知她为何要喊这一声，夏昭驻足，目光朝斜后方看。
“小心。”古凰儿说。
夏昭“嗯”了一声，拔刀。
修长的刀，刀身宽度与普通佩剑差不多，只刃尖有轻微弧度，反射着阳光，冰凉刺眼。
士兵的藤甲经特殊药水炮制，坚硬程度虽比不上精铁，却也不容小觑。
夏昭手上使力，在藤甲上轻轻一挑。
众人仿佛听见“嗤”的一声，藤甲缝隙中，一只黑色虫子猛的腾起，朝夏昭脸面袭来。
速度之快，乔文建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就见夏昭侧身，雪光一闪，虫子一分为二，“啪啪”两声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虫子身上。
巴掌长的蝎子，腹部仅三指宽，一对鳌钳大到与身体不协调，它被人从头到尾剖成两半，内脏流出。
“这就是袭击你们的的蝎子？”夏昭走到虫尸前蹲下，“外壳硬度比普通的蝎子高了一倍不止，弹跳能力更是惊人，想必这对大鳌挥舞起来也很威武。”
他说着，用刀把大鳌钳一分为二，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肉，继而啧啧：“肉质还不错，原以为这东西都毒到心了，除了提炼毒素，一无是处，没想到……”
话至此，他抬头，朝古凰儿看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古凰儿浑身不自在，觉得夏昭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在问她想不想吃，“我可没有什么都吃的坏习惯！这种毒物，除了炼制毒药那些老怪物，其他人就不应该有兴趣。”
“也不是。”夏昭收回眼神，再看过蝎子一眼，站起来，“末将从前有个战友，挺喜欢吃，每次抓到野味都要尝尝，还说越毒的东西，肉质越鲜嫩……末将经常烤给她吃。”
经常烤给他吃？
古凰儿纯本能不开心了，下意识想问问对方是男是女，开口之际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怪异，于是硬生生把问题转了个向：
“好奇心太强往往不是好事……还有你，好歹是我古家大将，排得上号的人物，不要自降身份给别人做厨子，好吗？”
夏昭抿唇：“是，小姐说的是。”
古凰儿心里舒服一点，觉得还好，夏昭至少要听意见，又觉这是个笼络人的机会，遂继续：“处理毒物多危险，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想到可能的中毒，她忍不住再数落：“你那个朋友，根本不值得交！只顾自己，可恶之极！”
某人使劲压抑翘起的唇角，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