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从梦中惊醒时,天还是黑的。
或许是因为认床,又或许是昨天在车上那段经历太恐怖,她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做了两三个噩梦。
摸索着爬起来方辰才发现,明明应该睡在身侧的人不见了。因着房间里没开灯,所以浴室门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光亮格外明显。
童朗在里面。
方辰站在门口听了听,有排风扇和花洒水声一起从里面传出来。她没出声,静静地在门外等着。
良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童朗充满血丝的眼,随着浓重的烟味儿一起冲到了她面前。
“你怎么醒了?”他嗓音沙哑,仔细看过去,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湿意。
哭过。
方辰瞥了眼浴室纸篓里的那堆烟头:“什么时候学会的?”
“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忘了。”男孩一脸无所谓。
这种无所谓,让方辰很生气。
“丁老师看到你这样,她能放心吗?”
“她已经死了。”童朗将头偏向一边,表情颇不耐烦,“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知道!”
“所以呢?丁老师一走,你就不把自己当人了?那我呢?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着这么一个人吗?!”方辰越说越激动,上来就锤了童朗的胸口一下,“这么作践自己,你有意思吗?!”
“没意思。”
童朗的眼圈开始泛红,他抿着嘴抬起头,想试着把泪憋回去,但显然很难。伸手圈住方辰,他将头深深地埋在了女孩的肩窝里。
“但我真的难受……我难受啊,方辰,我难受……”
方辰抬手将浴室的灯摁掉,周围立刻漆黑一片。
她是懂他的,不舍得让他难堪。
果然,隐忍的抽噎声终于自男孩的胸腔里传来,有温热的液体落下,不期然间打湿了方辰身上那件宽大的衣裳——她此次走得匆忙,这身“睡袍”还是拿童朗的卫衣凑合的。
不知过了多久,方辰只觉肩上一轻,童朗已经直起了身。
“要不再睡会儿?”她仰头,一边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臂,一边问着他。
那语气,轻柔得就像在哄小孩子。
童朗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方辰最近过得可不比他好。
所以他在这里作什么作?
丢人现眼!
“我不困,你自己去睡吧。”
听着童朗有些僵硬的语气,方辰无奈地笑了笑:“我一个人睡不着。你就当陪陪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呀?”她拉着男孩的手臂甩来甩去,撒娇撒得肆无忌惮。
女孩骨架娇小,同样的卫衣,套在她身上就像个大大的面口袋;但也正是这样一个面口袋,让她看起来颇有点我见犹怜的媚态。
童朗想起刚才在她颈窝里时嗅到的甜香……鞭子一扬,他脑子里那匹野马就又开始不要命地驰骋起来。
但时下正脆弱着的少年,勒不住马——他需要温暖,他需要她。
方辰还在专心致志地撒着娇呢,没防到整个人突然就腾空而起。下一秒,她就被人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床边的童朗表情有些古怪。
他盯着方辰看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来,单手撑在她颈侧,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脸,轻声道:
“是你要我来的,你……可别后悔啊。”
方辰瞬间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后悔。”
女孩话音刚落,童朗的吻就如雨点般袭了上来。
这个吻有些急躁,有些不耐,里头还带着股原始的野蛮;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头,甚至比初吻那天还要来得强烈。
方辰以为这就差不多到顶了,谁知,当她的衣服被全部褪去时,童朗捏在她腕上的手,突然就有些收不住力了。
嘶。
女孩吃痛:这人疯了吗?
童朗确实疯了。
因为方辰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要更丰腴,也更美丽。
她的胸口入眼时只是一片炫目的白,晃得人眼晕,细看之下,才能瞧见那两处的淡淡粉色点缀。
童朗忍不住将手轻轻地覆了上去,接着,他的喉中就溢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丰盈、滑腻、柔软。
那触感,像掬着天上漂浮的云,又像抚着地上盛开的花。
不由自主地,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鲁莽,就连呼出的气息,也变得灼热起来。
方辰痛得轻哼了一声,但很快,她的嘴就再次被人堵住。
那是比刚才还要莽撞的掠夺。
“童朗……你停下!我疼……”
看着身下人委屈又无助的表情,男孩藏在心里的那点小邪恶、小阴暗,就又被勾了出来。
他轻轻吮干净方辰眼角的泪,沉着声音道:
“这就喊疼了?等下还有更疼的,你怕不怕?”
“我怕,我怕!我不要了!”
“哦……那好吧。”童朗说着就起了身,然后套上衣服作势要下床。
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脸,方辰想到他刚才那副可怜样子,一颗心软了又硬,终是伸手捞住了这人的手臂。
“你过来,你别走……”
“笨蛋。”童朗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次可不能喊停了啊。”
“我知道。但是你得轻点……我、我还是有点怕。”
“我心里有数。”
说完,童朗低头含住了她的顶端。
虽然在私底下看过不少“学习资料”,但等亲身体验起来,他才明白了“纸上来得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感受,总是产生在体验后。
乖顺而羞涩,推却又迎合,纯洁且性感……方辰被发掘出来的每一面,都让童朗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柔情与猛烈轮番上阵,将女孩的戒备尽数卸下。
“把那个给我,快!”
紧要关头,童朗抬眼朝床头柜上示意了下。
方辰一脸的茫然地将遥控器拿给了他。
“不是这个!是那个盒子!”男孩有些抓狂。
这次递过来的是一盒扑克。
“……”
无法,童朗只得空出自己一只手,取了酒店提供的安全套过来不甚熟练地给自己戴上。等他抬眼时,却发现方辰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和那个地方。
“把眼睛闭上!”
童朗都快被这姑娘气笑了。
好在,方辰的美好足够将他的心思往回拢。男孩心一横,腰上发力,趁其不备就顶了进去。
方辰忍不住轻呼一声。
真疼啊。
“你要是疼,就告诉我。”可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停下。
童朗满嘴假仁假义,身体却残忍而诚实。
痛比快乐来得深刻。
他要她记住他。
不过方辰这会儿倒是挺能忍,哼了半天硬是没喊停,只是报复般地咬了童朗的肩膀一口。
她咬一口,童朗就顶一下;再咬一口,再顶一下。
她疼,他也别想好过。
但两个人都很快活——又爽又痛,不死不休的那种快活。
生涩的初体验,不过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清洗完,两人躺在床上都没什么睡意。
他们一个是刚刚痛失至亲,就马上要被送出国的失意少年;一个是被斩断了追梦之路,又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两人都是一身麻烦,却还偏偏要凑到一块,制造出更大的麻烦。
“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激情不过是憋屈到尽头的一种发泄,发泄完了,心灵和身体都空落落的——左右没个指引,上下没个着落。
童朗突然翻过身,戳了戳方辰的脸蛋儿,道:
“星星姑娘,你可得赶紧振作起来,继续在天上一闪一闪放光明啊。”
“什么星星不星星的,我现在就是块破石头。还放光明呢……光呢?我的光呢?”
说着,方辰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我借你光啊。”男孩盯着她,一脸认真。
“你谁啊?”
“你是小星星,我是小月亮呗。”
“噗。我一个恒星还需要找你这颗卫星借光啊?笨蛋!”
方辰笑得直打颤儿,童朗却一脸认真地道:
“你要还想学画,等我们结婚了,我就去找个老师专门教你!难不成你舅还追到家里来反对?不过就算他反对,我也不怕!”
“结婚结婚,咱们俩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方辰边说边啃指甲,男孩却把她的手捏在了手里。
“能怎么办,异地恋呗!大不了我每年往回跑个几趟。只要你愿意,我就不怕,真的。”
看了眼童朗,女孩道:“我们可是异国恋。”
“就算是异星恋咱俩也得谈啊!”
“你爸爸不是要你移民么……你读完大学,真的会回来?”方辰还有点犹疑。
“当然啊!这里有你等着我呢!笨!”
说着童朗就弹了方辰脑门一下,然后开始抱着女孩占便宜。
他正在兴头上呢,一翻身,发现方辰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姑娘……心确实大啊!
看着方辰的睡颜,童朗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是他的人了啊。
他以后不会是一个人了啊。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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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辰和童朗别说出去玩了,他们俩就连酒店的大门都没踏出去过。
不过,这事儿倒不是童朗不想,而是方辰不让。
“回了南江咱们两就没什么机会独处了。等你出国了,我就更见不着你了。所以这两天你就安心陪陪我吧,我也顺便陪陪你。”
“……”
方辰不知道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尤其是像童朗这种才刚刚食髓知味的少年人,感觉一上来,根本就不可能只简单陪一陪就能完事的。
入夜,童朗明示暗示了好几次,方辰才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躺在床上用手遮在胸前,有些羞怯:“我是不太疼了,但你这次还是得轻点。”
轻点?怎么轻点?谁来告诉他?
童朗根本就收不住。
他的女孩太好看,也太软和了,浑身上下都长得那么合他心意。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他热血沸腾,更别提摸到亲到了。
所以这一次,童朗将曾经幻想过无数回的动作和姿势,都试了个遍。
他耐心引导,他埋头苦干,他下劲琢磨,他终得要领。
方辰直到这夜的最后一次,才终于体会到了一点除了胀痛和害羞以外的感觉。
那感觉很陌生,像把握不住的极乐,也像琢磨不透的苦楚,虚无缥缈却又抓心挠肝的,让她又怕又期待。
也不知道是太用力了还是怎么着,拿着那个中途滑落的套子,童朗只觉得是羞愧不已。
“你先睡会儿,我给你买药去。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扔下这句话,他穿了个套头衫就出了门。
从药店赶回来的童朗,在酒店门口碰到了晚归的父亲。
正在接电话的蒋邦达,没看见他。
“林医生,这是我的家事……小朗的病,你必须继续保密,绝对不可以泄露半句出去……我知道,现在治不好,不代表以后治不好……他是我儿子,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放弃他的!这个不用你来操心!”
童朗就这么呆立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下。
爸爸在说什么啊?他怎么听不懂呢?
不,自己怎么可能会听不懂……他,只是不想去懂而已。
从柱子后绕出来,童朗抬头,对上了父亲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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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朗说,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方辰说,好。
然而,她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而童朗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年。
后来,邢江来带着急匆匆赶回国的邢觉非,将失魂落魄的方辰扛回了南江。
他们告诉她,童朗当天就回了南江,将外婆下葬,然后就直接飞去了欧洲,留学,亦是移民;他们劝慰她,童朗这么选择是情有可原的,他在国内没有亲人了,况且那边还有家业等着继承,他的选择,既合情也合理,没人可以置喙。
但方辰不信。
“当然啊!这里有你等着我呢!笨蛋!”
他明明是这么说的。
所以童朗不亲口来告诉方辰,她就不会信。
但至始至终,女孩都没等到男孩一个电话,一条短信。
没有预兆,没有解释,也没有通知,方辰,和他们两人共同的青春,就童朗随易地扔在了原地。
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抱膝坐在黑暗房间的小角落里,方辰将这几个字置于齿上,裹在舌尖,反复咂摸;她把它们含得软软的,咬得碎碎的,嚼得烂烂的,和着血尽数咽进了肚子里。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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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哭就哭,这里没外人。”
高速行驶的车上,蒋邦达握了握儿子那只因为紧抱着骨灰盒而发白的手,难得语气柔和。
“外人……在你这儿我就是个外人,是个多余的人。”童朗看了一眼身边这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你有把我当过亲生儿子么?”
“小朗,你现在情绪不好。爸爸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偏要计较!如果不是我恰好听到刚才那通电话,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到我结婚?还是生子?我未来的妻子,就活该用半辈子去照顾一个眼瞎的废物吗?凭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再来告诉他,他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
为什么?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她。”
蒋邦达无奈。
他怎么知道,儿子喜欢那个邢方辰,会喜欢到为了能让她过得好,甘愿背上一个逃兵的罪名呢?
“考虑?!你就只考虑你自己!外婆说的没错……你是个冷血动物!你根本就没有心!”少年的声音都嘶哑了。
“童朗!”
蒋邦达怒瞪着儿子的脸,但不过片刻,他的眼神就软了下去。
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他妈妈了呢。
也正是因为这样,蒋邦达才不敢将他带在身边。他怕自己想起她,也怕自己会再次被无尽的愧疚和悔意所支配。
如果不生这个孩子,月虹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不曾遇见他,她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如果真有如果,起码,童月虹还活着。
那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一名字里有虹字的女人。
瑞邦,Rainbow,是当年蒋邦达送给新婚妻子的礼物;只可惜,这个礼物还没成型,她就已经走了。
一念至此,蒋邦达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儿子的肩膀。
她的梦想,她的血脉,他定将用余生去完成、去守护。
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4000,田园系码字,用爱发车。
爱の初体验。